咸鱼一斤不算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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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唠 和小齐哥黄子不相上下的那种 暂时还没有到黄少那个地步

【总集】叶老师,我想跟你谈谈

杳夏-高三闭关中:

#叶蓝#
#带叶蓝杜柔双花刘卢刘包罗魏果莫橙番外#
#一句话林方肖戴出没#
#欧欧西×3,慎!#





1


冯宪君校长最近有点伤脑筋。


因为高二语文组的卢翰文老师年轻有为,申请到了国外一所高校的进修名额,一周后就要出国深造了——按说这是件挺高兴的事儿,自己学校即将出个国际级别的老师,但是……但是卢老师的课谁来代呢?虽说可以让语文组任意两位老师分别匀一个班带,可这要是长期匀下来真是谁都吃不消的。


唉,真是伤脑筋啊……冯校长想,大概又要买新假发了。


语文组组长喻文州老师听了,不紧不慢呷口茶,温文尔雅地笑了笑:教务上不是有很多没课上的老师么,调个能力强的来,长期代下去完全没有问题。


喻老师,你拯救了冯校长的头发!


于是在教务处管理学生事务的蓝河就搬到高二语文组了。


蓝河有些诚惶诚恐。当年大学毕业的时候他是很想站在讲台上陪着学生们一起学习一起成长的,奈何荣耀附中的各位老师个个能力过人,即便自己大学时候各项技能都算得上翘楚,拎到这来却只能在教务上管管学生活动之类的琐事,如今突然要把他提到教学一线,多少需要些心理建设。


好在语文组的老师们都很好相处,黄少天老师在他搬到语文组的那天大声嚷嚷着既然来了我们语文组就是语文组的人了看谁敢欺负你就要他好看什么的,而蓝河——嗯,现在应该叫蓝老师——早在做学生时就崇拜着这位集语速与能力于一身的名师,把他尊为偶像,只苦于工作上没有太多交集不能时常交流,这次得以面对面地和本人说话本就激动的很,再加上是这样自来熟的暖心话语,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种名为“归属感”的东西。


蓝老师很有斗志地想,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自己要用努力来完成另一半!


不久以后蓝老师就改观了。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也只是一半而已……


至于剩下的那一半……呵呵。


事实是第一天就遇到了状况。


荣耀附中是名校,名校的学生可不是书呆子,也不一定都绝顶聪明,只是对自己该干的事拎得门儿清,学习的时候静下心来认真学,玩起来一个比一个淘。


但再怎么拎得清,说白了还是未成年,玩心总是有的,不免有作业几笔勾完急着去玩的学生,蓝河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但真正上了手,才发觉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蓝河哀叹一声,真不愧是名校学生啊……


这本作业,嗯,要说有问题也没什么大问题,得分点都答全了,只是写得很简洁。


真的太简洁了……


但这位作业敷衍了事的男同学却振振有词:“叶老师说,题目如果会做简略写一下思路就可以了,不用浪费那么多时间!”


蓝老师竟无言以对。


明明知道是歪理,但是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蓝老师仔细思考了一下他的话,又抓住了一个细节:“叶老师?教物理的叶修老师?”


叶修老师,荣耀附中第一名师,荣耀附中刚建立时连续三年他带出来的学生夺得本省高考状元,荣耀附中的名头从此打响。数理化生科科教得来,去哪个教学组都能做个精英骨干,曾经在自己的物理课上以没事干为理由讲完了化学生物卷纸各一份便是证据(据说他曾经还在体育组待过,但是蓝河不信)。荣耀附中刚成立时,师资力量还没有这么强,他作为一位全能型人才被尊为“砖家”——哪里需要哪里搬——真真乃荣耀附中的大神一枚。


得到学生的肯定答复后,蓝老师觉得应该找这位声名远扬的叶老师谈一谈。


这样全能的大神,又没有什么老师架子,学生们都是很崇拜他的,平常的语录被奉为经典也属正常,像今天这种光明正大把叶老师语录搬出来驳老师的事,就连蓝河都不是第一次耳闻,也知道老师们对于叶氏歪理怨念颇深,平常听了这些只觉得有趣,作笑谈一则笑一笑就罢了,但亲身体验后才明白——被学生噎真是太TM气人了!


作为老师就应该时时以身作则啊!尤其是你这样时时被关注还经常被模仿的老师就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论!看我今天来教育你为民除害!觉悟吧哼!蓝老师满心正义地在脑内补出了惊涛拍岸自己意气风发负手而立的Q版小剧场以及发言稿两千字。


看看表快要上课,蓝河叹了口气,大概要晚点才能去物理办公室除暴安良了。



2


这节课讲的是《春江花月夜》,蓝河喜欢这首诗,和学生一起读课文时很是陶醉,在讲台上边读边踱着步子,人本就生得好看,再配上字正腔圆干净温和的一副好嗓子,颇有些古代翩翩佳公子气质。


读完最后一句“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蓝河已完全沉浸在了诗境中,微阖着眼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中满是皎皎月轮离情别意。等蓝老师从心醉中抬起眼,发觉自己之前在讲台上踱来踱去,现下正对着教室门,而有位不认识的老师正站在门边,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出于礼貌蓝河向他阖了阖首,转身面向学生们从题目入手这篇名作。


先辈们讲了多年考了多年的标准答案被蓝河念了出来:“春、江、花、夜,此四景皆是为衬托月而刻画描写,使得本就美丽的月亮更添一份意味……”


正读着这些多年来一成不变的语句,蓝河觉得有道目光在盯着自己,本能地向来源望去,发现还是刚才那位老师。


蓝河想着是不是老师有事交代给学生,于是停下讲课,咬咬下唇问他:“这位老师,您是不是有什么事?”


不认识的老师懒散地靠着门框摇摇头,声音也带着懒洋洋甚至有点性感的沙哑质感:“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觉得,春江花月夜这五个东西都挺好看啊,明明五个凑在一块才有了这首诗凭什么月亮就把其他几个都比下去了,春江花夜表示不服啊。”


学生们因为最后一句流行语哄笑起来,蓝河觉得有点丢面子,搜刮着肚子里的墨水想引经据典驳倒他挽回些场子。


那人换了一副困惑却倔强认真的表情又说了起来,就像个有道题走入困境却不想放弃的学生,语气里的不甘心还带着一丝丝委屈:“我真的是这么觉得的!春江花月夜,五种景物都是很美的嘛,应该并列着看而不是只突出一种啊。老师,考试的时候必须照着标准答案写,但平常私下读书的时候也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说完扬了扬眉,微微睁大了眼睛很乖巧地对着蓝河笑,虽然那个笑乖巧得非常僵硬。


底下的学生憋着笑,没敢笑出声。


蓝河没察觉到学生们的异样,只是有点纳闷这位老师突变的画风,抿着嘴低眸想了想,然后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您说得对,读诗时理解作者想要表达的固然是首要的,但拥有自己的想法也同样重要,之前我没有考虑过这些,谢谢您了。”说完郑重其事地深深鞠了个躬。


那人好像有点诧异,摆了摆手就转身走了,手里拎着热水瓶大概是要去水房接开水。


蓝河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一瞬的呆,恍然惊觉:那位老师,他……他……


是叶修吗?!


叶老师不常拍照,每次有什么需要照片的表格用的都是十年前他第一年开始从教时照的照片,所以照片和本人出入有点大,而蓝河工作上处理的都是学生事务本就很少看老师照片,再加上荣耀附中占地面积大,教学楼和教务办公楼有着一段距离,两人打照面难之又难,蓝河能认出来这人是谁已是非常难能可贵。


这就是待会下课后自己要去锄的那个暴吗?跟传言的不一样啊……蓝河想到那个乖巧的笑容,内心一千万只神兽奔腾而过。


转头看到学生们奋笔疾书的样子,蓝河偷偷地叹了口气。


好嘛,叶氏语录又多了一条。


这条语录因自己而生,蓝河想,是不是可以小小地自豪一下?这念头冒出来把蓝河吓了一跳,赶紧拍了拍脑门把这个有些没骨气的想法扔回脑海。


另一边,叶修老师拎着热水瓶回到物理办公室,方锐老师嘲讽着迎上来接过热水瓶:“哎呦让你打个水都这么慢还能不能行了叶修大大,小乔不在我们组还能指望谁啊……哎怎么是空的?”


叶老师愣了一下,随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无辜望天:“啊,因为烧水器上显示的是九十九度,水还没开呢。”


方锐嘴角一抽:“我们这儿不是标准大气压你作为一个物理老师会不知道?”


废话我当然知道了!


叶老师挑挑眉故作惊讶,演技却不敢恭维:“哎呀是嘛?!那麻烦方锐大大再跑一趟?”


“你妹啊!”


叶修无视了方锐的鄙视坐到桌前点了支烟,吸了一口后叼在嘴上,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教务上调来替小卢的那个老师你知道吗?”



3


方锐眼珠一转,把热水瓶放下背着手迈着方步来到叶修办公桌前,站定后居高临下揶揄起了叶修:“哎呦老叶, 怎么问起来这个了,不像你嘛~”


叶老师吐了口烟慢悠悠地说:“我刚刚在他的课上捣乱了。”


方锐坏笑着,眼睛弯弯的:“呦,还玩小时候喜欢谁揪谁小辫子的小把戏呢,看上人家小年轻了?”


叶老师瞥了他一眼,气定神闲:“冒充的你。”


“靠啊!”方老师脸色骤变,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你以前在外面败坏物理组形象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败坏到我头上了!叶修你脸呢?!”


叶老师世外高人一样悠悠地抬头看向窗外,吐出一句:“呵呵。”


于是魏琛老师下了课回到办公室里就看到自己徒弟生无可恋地靠在椅背上,全然没了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活力,不禁摸着下巴奇怪:“老夫怎么觉得……今天小方不太正常啊……”


方锐把头一扭,声音做出悲愤的哭腔:“你去问那个叶不羞!”


叶修装作在看窗外的麻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魏琛正纳闷,另一位老师敲门进来了。


这位老师腰板挺得笔直,进门后左右望望礼貌地向方锐魏琛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接着快步走到叶修桌前:“叶老师,我想跟你谈谈。”


此处应该有掌声,蓝大侠来锄暴安良了!


叶修闻声抬头,辨认了一下来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慢慢摇了摇头:“这位老师你认错人了,我是方锐。”


方锐目瞪口呆,心里刷过一屏弹幕,谁想更惊人的一幕马上就又发生在自己身边——叶修随手一指,仙人指路般指向自己:“他才是叶修。”


方老师瞪大眼睛,又是一屏弹幕刷了过去,到了最后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叶修冒充我在人家课上捣乱正主来寻仇了!


方锐连忙抬起眉毛努力把眼睛撑大作无辜状:“这位好汉你不要被恶势力所蒙骗,我才是方锐!”


蓝老师心想这个样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另一边叶老师也睁大了眼,乖乖巧巧表情僵硬:“我真的是方锐,你看我真诚的眼睛。”


我知道在哪见过了……


蓝老师看看左边,又望望右边,犹豫着问:“那叶修老师是……”


叶修方锐同时指向对方:“他。”


两人对视一眼,接着齐齐指向魏琛:“他!”


战场上陷入了谜之沉默。


此时另一位老师急匆匆地小跑过来,径直跑到叶修身边:“叶前辈快看看这道题,我被学生问住了……”


蓝河转头看叶修,叶修抬头看天花板。


乔一帆老师感觉气氛不对,才发现对面站着蓝河,一看自己不认识对方,连忙伸出手去:“啊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乔一帆。”


蓝河也伸手握了一下:“你好,我是到语文组替卢老师的,我叫蓝河。”


等到叶修给乔一帆解答了疑问,蓝河再次走上前,把话又说了一遍:“叶老师,我想跟你谈谈。”这样说着,心里还有点小小的不满意:总觉得少了点气势……


叶修这时又点了支烟,叼在嘴里话说得有些含糊:“哦,谈恋爱吗?欢迎啊。”


蓝河当场愣住,方锐魏琛表情惊悚,接着狂拍桌子:“老叶啊!你脸呢!”


蓝河皱皱眉,又向前了一步,抿着嘴表情认真,低头看着叶修的侧脸:“叶老师,二班有一个学生今天交上来的语文作业完成得很不认真,他说是因为你说过作业如果会做只写思路就可以,但语文不同于物理,会了一道题就能举一反三,学语文是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平时的积累和训练到位了考试才能游刃有余,所以作业不认真把题答全是起不到积累的效果也达不到训练的目的的。其次,也请你今后不要在学生面前说这样不利于教学的话……”


蓝老师说到这里很丢人地忘词了……


正想着怎么气势恢宏地结尾,叶修只当他说完了,微微侧头抬起眼睛看他,衔着烟的嘴角勾着一抹笑:“这不说得挺好的,怎么不这么跟学生说?”


蓝河别过头偷偷翻了个白眼,觉得有些没面子,声音也小了点,看那表情和动作就像在嘟囔:“说了也未必听我的!”随即想到了什么,转脸居高临下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气势,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冤有头债有主,他是因为你的话才不认真写作业的,当然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听见那句“冤有头债有主”,叶修“噗”的一声笑出来,却在眯起眼缝时瞄到蓝河正义凛然的神态,生生忍住了笑向他点点头:“我知道了,回头我跟他们说。”


蓝河显然没想到叶修会这么容易妥协,眨眨眼咬咬下唇有点懵,不明不白地也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4


走出物理办公室,过了那股劲儿的蓝老师突然停住脚,惊恐地发现了诸多问题:卧槽我谴责了叶修大神?!卧槽办公室里其他两位老师我没打招呼啊!卧槽我最后竟然说的是“那麻烦你了”?!卧槽我说服他了?!


蓝老师呆立在原地,僵硬地回头看看物理组的门牌,又郁结地想到:就算回去了能干嘛啊,又不能挽回什么了……认清这个事实后,蓝老师带着与上楼时完全不一样的心情下楼回到了语文组。


也不知道叶修是怎么跟学生们说的,之后交上来的语文作业都写得整整齐齐密密麻麻,蓝老师为了这个又专门去了一趟物理组表示感谢,叶老师听过蓝河来意后随意笑了笑说没什么,还逗蓝河说蓝河搞得太正式自己还以为又出什么问题了。


蓝河讪讪地笑,抿了抿嘴有点脸红——自己好像给叶修大神……造成心理阴影了?


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爽。


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了。升旗仪式时蓝河站在教师队伍里,叶修是十班的班主任,需要在队尾看着班级;每周的班主任会,蓝河不做班主任是不去的;而蓝河凭着在学生中极好的人缘变成了语文组课间最忙的老师,总有学生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带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来找他……种种状况导致即使叶老师找了借口下楼到语文组串门,蓝河也没空跟他说多少客套以外的话。


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蓝河想。人家是大神,是荣耀附中的传奇,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代课老师,之前脑子一热去找他严肃地——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才好,谈判?游说?辩论?好像都不对——就这样一件笑话一样的小事,似乎都要成为以后用来炫耀的资本了。


蓝河歪过身子,用脑袋右侧轻轻磕了磕墙,实在不明白自己的惆怅伤感到底从何而来又为何挥之不去。


“哎哎哎小蓝河啊我们组这次的课题你参不参加参不参加?”黄少天老师回了办公室就问起来课题的事。


刚刚开了每个月月初例行的教师大会,一大热点是荣耀附中上一批课题已经全部结题上交给省教委,各位老师可以根据意愿开下一个课题了。


蓝河不是正式的任课教师,课题是可以不参加的,虽说想参加也并无不可,但如果以后不做任课教师,这课题即便得奖了也仅仅是个摆设,对于蓝河实在是很鸡肋。


但蓝河不一样,蓝老师岂是庸俗之辈?人家可是有偶像的人!


于是黄老师欣慰地拍起了自己小粉丝的肩膀:“不愧是我大高二语文组的人,要的就是这种热爱学习抓住一切机会提高自身水平完善自身技能的精神品质!小蓝河啊没有经验没关系只要勤奋努力再多加思考一定会收获良多的,而且我们也会帮你的你放心好啦……”


说到后面好像变成了鼓励学生的固定用稿,但蓝河丝毫不在意,心中因为偶像的鼓励燃起了无限斗志,眼睛闪着亮光坚定地答了一声“嗯!”。


坐在旁边的李远看见蓝河的共产主义小眼神,内心不由自主地高唱起了“副组长罩我去战斗”……


叶老师在这个时候大剌剌地走进来,进了门懒懒散散地打招呼:“呦,不忙吧都?你们组借个人来帮我们这次课题写个论文啊报告啊啥的呗?”


黄少天一见是过来挖人的,立马摆出架势护着自己人:“卧槽你滚好吗我们自己人都不够用哪来的人借你!”


叶修从黄少天身上移开目光,对上黄少天身后的蓝河,不知怎么的,叶修明明和平常一样是懒洋洋的姿态懒洋洋的腔调,蓝河却觉得他的眼睛灼灼地闪着光芒,似乎含着点期待,似乎带着点紧张。


叶修开了口:“蓝老师不是编外人员可以不参加课题的吗,借给我们好了啊。”


黄少天见叶修盯上了蓝河,摆着护卫的姿势一脸戒备地向蓝河挪了挪,警惕的眼神在叶修身上兜了三巡,声音拔高了点,话语中透着警告的意味:“我告诉你啊老叶这是我们语文组的人既然是我们语文组的我就有义务罩着!编外人员怎么了编外人员好欺负怎么的啊就算好欺负你也别想欺负到我们小蓝河头上!人刚跟我说了要参加我们组课题来着想要人去别的组少来我们这!快走!快走!”说着还使劲挥着手,恨不得用掌风把叶修扇出去。


叶修跟黄少天熟识多年了,知道怎么对付,他双手插着兜歪歪斜斜地站着,额发被黄少天的掌风扇得飘起来,颇有些街边仙风道骨的老神棍的风韵,完全不理黄少天明显不欢迎自己的态度,给黄少天做起了小学生的运算题:“你看,你们语文组六个人,我们物理组四个人,借一个给我们就都是五个人了,多平衡,多合张新杰的眼啊,资源共享和谐发展嘛。”说完还眨眨眼:符合八卦阴阳平衡之理。


“呦哈你小学数学学挺好啊那你怎么不跟数学组要人啊把张新杰要过去你们一起研究研究平衡啊!你怎么不给一个人到文科组啊这样你们还都三个人了也平衡也合张新杰的眼也能资源共享和谐发展好吗!我告诉你老叶我们组的人你想都别想!要借人找你的小学老师张新杰去!”黄少天翻了个白眼,一甩头何其潇洒。


叶修依然看着蓝河,让蓝河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蓝河脸有点发烫。


叶修沉默了一下,然后把话题引向了别的事情,看叶修不再坚持,黄少天放松下来,蓝河也因为叶修不再盯着他暗暗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不愿承认的那份期待落了空,似乎自己还挺遗憾的。



5


叶修没要到人,聊了一会就回去了,大家还是各忙各的。


晚上回到家,蓝河打开电脑挂上QQ,开了个文档写下一课的教案,写到快九点的时候,蓝河瞟到屏幕右下角那只企鹅的脚边出现了一个黄色的会话气泡,将鼠标移上去显示有验证消息,于是点开。


没有备注,是个昵称叫做“不要笑,这就是网名”的人,透过昵称似乎可以看到网路的另一边一张故作严肃的脸。


看名字倒像个有趣的人,但蓝河不怎么爱聊天,自己的好友列表里都是现实生活中的朋友同事以及家人,再看看个人资料里的所在地,跟他也不是一个城市,蓝河便更加确定对方只是个素不相识的网友,随手点了右上角红底子的白色小叉叉。


点了小红叉,发现还有一条,还是那个“不要笑”。


再点,还有,再点,还有。


蓝河干脆一气连击下去,点了几秒,突然看到备注那一栏出现两个字:叶修。


啪,窗口被关了。


蓝河愣了一下,眼前还视觉停留着那个似乎不太真实的“叶修”,他连忙去翻消息盒子,找刚刚被关掉的验证消息。


真的没看错,备注真的是叶修,但蓝河还是不太敢相信,再仔细看看,昵称叫做“不要笑,这就是网名”。


那一刻蓝河听见了世界观崩塌的声音。


好不容易收拾好三观的碎片,蓝河觉得……这个网名还挺像他风格的……镇定下来后蓝河翻了翻之前的消息,又数了数,赫然有十八条!第一条发在十分钟前,唯一有备注的是最后一条。


能让叶修大神在十分钟内连发十八条好友申请,自己也挺光荣的……吧?蓝河经过认真思考还是觉得闲得没事干的可能性更大。


他点了同意,没过两秒“不要笑”就来了一条消息:“蓝老师,我想跟你谈谈。”配上一个严肃的表情。


蓝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


自己是给叶大神造成心理阴影了……一定是的……


回“哦”?“谈吧”?“好啊”?都不对劲吧!


回“不谈”?“不想理你”?人家可是大神啊!


总不能学他回一个“哦,谈恋爱吗?欢迎啊”吧!


装不在就更不可能了,自己才刚刚同意了好友申请啊!蓝河想吐血。


“人呢人呢?”叶修那边已经催上了。


这个容易回,蓝河怕他下一秒又发什么让人纠结的问句,赶忙回复道:“在呢在呢。”


“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物理组跟课题啊,荣耀大神亲自指导,机会难得呦。”后面跟着的那个戴墨镜叼烟的大兵表情映在蓝河眼里,怎么看怎么贱。


蓝河发了一个点点点过去。


“荣耀第一人,你值得拥有!进组即刻全场八折!”画风似乎在向路边摊一件不留跳楼大甩卖的方向发展。


蓝河还没来得及把心里的点点点点点点变成文字的时候,叶修还在不懈地发着传单:“邪恶语文组,退组保平安,入我大物理,让你的肌肤焕发别样光彩!”


那一瞬间蓝河觉得物理组不是邪教就是搞传销的。


尼玛连韵都没压上啊!


正等着下一张传单,叶修却不发了,换了看上去还很认真的口气:“真的不来我们组?”


这个时候按照正常逻辑应该义正言辞地回绝他恬不知耻的纠缠,再表达一下自己对本组的忠诚以及对于偶像一如既往的支持和喜爱,最后狠狠地鄙视他企图挖人到自己组的不良居心。


但蓝河犹豫了,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软。


网路另一边,叶修见他迟迟不说话,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低头飞快地打了一句话:“来打个赌怎么样?”


蓝河怔了怔,慢慢地敲字过去:“什么?”


看到叶修的回复,蓝河大吃一惊——


“下周国学知识竞赛,我赢文州。”


每年在教职工内部举行的国学知识竞赛是荣耀附中由来已久的传统,题目难度中等偏上,除了常规题,还有趣味性较强的创意对对子之类的附加题,也有用来拉开分差的难题。比赛本身不见得多富有吸引力,但每年的奖品真是相当诱人,去年是个按摩浴缸,前年是台跑步机,据说有一年荣耀附中创造了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冯校长在那年大放血,奖品是马尔代夫双人七日游。如果蓝河没记错,今年好像是张豪华慕斯蛋糕兑换券,是家知名品牌,东西贵得看看就肉疼。


奖品如此丰厚,每年几乎所有教职工都会参加,蓝河也报过两次名,但从几年前开始每次都是喻文州老师稳拿第一,而且和第二名拉来的分差不是一两分,而是十几分!


蓝河知道,语文这东西的分数,是一分一分抠出来的,每次都稳拉十几分,这一定是实力使然;他也知道叶修从来没参加过这竞赛,今天这样说,难道是有十足的把握去拔头筹?但想了想又觉得叶修的自信很没道理——你既然这么强之前怎么不参加啊?


蓝河想不通,打字问他:“你怎么就知道你会赢文州大神啊?”


叶修回复得很快:“赢和不赢是互斥事件,而且是两点分布,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各占一半可能性。”


蓝河差点吐血:合着你根本没把握是在碰运气啊!而且这概率根本不对好吗赢文州大神的概率比一半小好——多啊!


他翻了个白眼,又问叶修:“那赌注呢?”



6


叶修像是提前打好了字,下一秒就发来一段话:“我赢了你就跟物理组的课题,你赢了我就不再向黄少天要人,输的人再加罚一百个蛙跳,不必让别人看到,自己在家做就行,怎么样?”


蓝河细细看了,第一反应就是叶修赢了有好处输了也没损失,自己是亏了,把这话跟叶修说,叶修说那就我输了让小乔跟你们组课题。蓝老师目瞪口呆:你打赌还要扯上别人家正经孩子作赌注!狠狠敲字过去,叶修立马改口:那就我过来?蓝河想起黄老师和叶修打嘴炮每每落了下风时的样子,赶忙阻拦说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赌约就这样定下了,蓝河后知后觉,泪流满面:我为什么要跟他赌啊!


叶老师摊摊手表示我说打个赌怎么样你就跟我赌起来了啊。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赌了,蓝河隐隐地觉得不真实。


等到竞赛结果下来,隐隐的不真实,变成了真真切切的不真实——叶修第一,比喻文州高出十几分。


“靠!开挂了吧!”看到结果的第一时间,蓝河对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个“第一名 叶修”吼了出来。


接着叶修顶着那个贱兮兮的大兵表情弹他的小企鹅:“怎么样,服不服?”


蓝河扁扁嘴,没来由地有点委屈,用两根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键盘:“嗯,好厉害。”


叶修回复得好像有点迟疑:“你要是实在不想来也没关系,当作没赌过就行了。”


蓝河怔了怔,摇摇头要说话,想起来对方看不见自己摇头,也没有开语音,于是打字过去:“没关系,我会跟物理组的课题,也会做一百个蛙跳。”愿赌就要服输,耍赖反悔都不是他的性格。


叶修言简意赅地回了个“嗯”,蓝河也没再说话,转头跟黄少天说自己要跟物理组的课题。黄老师只当是叶修用了什么手段逼得蓝河不得不去物理组那个贼窝,跳起来就要上楼找叶修,蓝河赶紧拉住他解释自己是自愿的,黄少天一听是自愿的,少不了又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告诫要他防着点叶修。


那一百个蛙跳蓝河也扎扎实实地做了,只不过蓝老师爱面子不好意思在学校做,是在家里做的。他有点庆幸叶修没说一定要当众做,否则他一定做完就一头撞死在国旗杆或者哪面墙上。不过……如果这么说了自己也不会跟他赌了,唔,如果他用了激将法说不定自己撸起袖子一拍桌就又跟他赌了……蓝河一边做蛙跳一边胡思乱想,然后又想到以前上学的时候,每学期放假回来前两节体育课都有素质练习,只要做了蛙跳第二天大腿就又酸又疼。


想到这里一百个蛙跳刚好做完,他觉得腿有点软,明天估计又要腿疼了吧。


第二天果然疼了起来,下楼的时候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挪,即使这样蓝河还是疼得呲牙咧嘴,心里暗暗把叶修骂了百十来遍。似乎以前听谁说过快速下楼梯腿疼会好得快些,然而快速下楼梯一定会难受十几倍吧,自己没有自虐倾向想想还是算了。


走在平地上就好了很多,可走到教学楼前,蓝河又咬牙了。


学校有个图书室,那才是教学楼真正的一楼,但因为图书室入口设在教学楼内,就在教学楼门口加了二十几级台阶。


现在学生们都还上着早自习,蓝河绷紧了身体一级一级艰难地跋涉,双腿经过休息后再去走台阶似乎变得更疼了,他一边痛苦万分地上楼梯一边在内心呐喊为什么是叶修赢了,如果叶修输了……位于三楼的物理办公室有他好受的!然后蓝河得到了一丝安慰:语文办公室是一楼呢,走完这十几级就解放了……


蓝河今天有晚自习,要下班的时候学生们也放学了,蓝河不能在学生们的注视下一级一级台阶往下挪,只好坐在办公室里批作文,一直等到操场上只剩下迟迟不回家为篮球而疯狂的一众男生,才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人。


站在台阶最高级,蓝河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开怪却听见斜后方有个慵懒又漫不经心的声音:“呦,蓝老师,你也这么晚啊。”


蓝河在心里爆了声粗口。


再次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来后,蓝河带着笑容转身:“叶老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啊?”那笑容十成十的阴郁,叶修似乎能看到他因为咬牙而隐隐鼓起的咬肌。


叶修也扬起笑容,颇有些与他不相称的阳光:“是啊,有些事耽误了一下,蓝老师你家住哪里,如果顺路就一起走吧。”


蓝河已然在脑海中掀翻了十几张桌子,一边掀还一边咆哮:谁要跟你一起走!但还是咬紧牙关抑制住情绪勉强笑着:“呵呵,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叶老师你先走吧……”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转身想再进教学楼,拙劣的谎言把他的耳尖揪得通红。


却在回身的一瞬被身后的人一把扣住了手腕,那人拖着调子,懒洋洋的语气听着就让人想揍他一拳:“跑什么啊,这都几点了还不回家吃饭?”


蓝河汗都出来了,被这突发情况弄得手足无措,身后的人又说话了,语气略略有些认真:“是不是蛙跳跳得腿疼了?”


蓝河一愣,心里骤然涌起滔天巨浪。


还没涌起波澜一秒钟,叶修“噗”的一声笑出来了。


果然就应该打他一拳啊!


叶修看见蓝河那想杀人的表情,努力憋住笑,放开蓝河手腕,摆了摆手又说:“快速上下楼梯会好得快一点知不知道啊?”


似乎有点耳熟,蓝河再次思绪乱飘,叶修猛地扳住蓝河肩膀把他掉转过来,迅速抓起蓝河手腕,拽着他向台阶下跑去。


蓝河被突然拽住往下拖着,害怕脚下一不留心会滚下楼梯,腿疼都来不及顾忌,却又实实在在地疼着,周围的物景似乎在飞快地向后退去,渐渐连成了带着毛刺笔直的线条,隐约听见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以及从耳边穿过的嗖嗖风声,情不自禁地就叫出一串惊慌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高声拔起的调子带着一股子脆嫩。


明明只是二十几级台阶,却像是跑过了一生的距离。



7


于是蓝老师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


以前,物理办公室里那张放着公用电脑的桌子每天都堆满了各班交来的作业、年级主任下发的文件、新到的练习册、油印室拿来的当天的练习卷……甚至有时候还会出现一堆爆米花,无比凌乱。但从某天开始,不论其他时间这张桌子有多么脏乱差,课外活动时一定会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本应在一楼语文组待着的蓝老师清瘦的身体伏在难得干净的桌案上,孜孜不倦地为课题忙碌。


刚开始偶尔来串门的其他组老师都很讶异——语文组的老师在物理办公室办公?!这时叶老师就会意味深长地笑笑:“嗯,打赌赌回来的压寨账房先生。”等后来大家都习惯了,蓝老师“物理组账房先生”的名号也就传开了。


一听就觉得很有文化。


蓝老师心下不满,却无法反驳——自己的确是打赌输了,而且自己在物理组也确实干的是账房先生的活……但是那个压寨是怎么回事啊!


唯一的反驳理由也被叶老师轻飘飘的一句“听起来比较高级”弄得气急败坏地没了声。


嗯,其实还不错,体验体验物理组欢乐的课余生活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语文组平常也很欢乐,但那欢乐是带着秩序的,发乎情止乎礼,恰似古代文人雅客谦谦君子,大概是语文老师的职业气质吧,反观物理组的课余生活的欢乐,就觉得多了股……匪气。


意外的也很愉快。


“靠!叶修!你再别跟学生传播你的那些不良思想了行不行!”这天魏琛上完课进了门就吼,“TM这样下去是要造反啊!”


叶老师呵呵一笑:“呦,老魏这是被学生呛得不行了啊?”


方老师转头看魏老师,深沉不已:“魏琛同志为了新中国教育事业的正向发展与邪恶力量展开斗争,不屈不挠负隅顽抗,最终英勇牺牲,他的精神与英姿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说罢将右手放在胸口,沉痛地低了低头,一副为烈士默哀的悲恸做派。


魏老师当然不是第一次遭遇这事,就连蓝河都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一幕了,本以为和以前一样再来来去去几句嘴炮就能恢复如初,然而今天魏老师遭到的打击似乎格外的大,一脸满面风霜的沧桑,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物理书都没放下就又转头出了门。


叶修伸着脖子喊了一句:“是不要找老冯要心脏病药啊,老魏别麻烦了哥也有!”


“滚!”字正腔圆中气十足,一听就知道用上了体内积存已久的洪荒之力。


蓝河探探头,有点担心:“魏老师……没事儿吧?”


叶修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肯定是去找老板娘了。”


“啊?”蓝河一时没反应过来,“陈姐吗?”说的是英语组的陈果老师,还是蓝河教的二班的班主任,跟魏琛在一起挺久了。


“嗯,”叶修点点头,理所当然的样子,“还能有谁?”


蓝河有点闹不明白:“为什么叫她老板娘啊?”


叶修神秘地笑笑:“这可就有渊源了……”然后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给蓝河讲了一遍,期间生物组的林敬言老师来找方老师,吵吵闹闹中故事仿佛变得更加动人。


从此魏老师在蓝河心目中的形象高大了起来。


苏沐橙老师跟叶老师关系好,荣耀附中众所周知,对于她经常从旁边的多功能楼来这边串门的行为其他人早已习以为常并喜闻乐见,而蓝河现在课外活动时间常驻物理组,也就跟苏老师慢慢熟了。


叶修讲完魏老师可歌可泣的感情经历没一会,苏沐橙就进来了,很大方地向方锐蓝河乔一帆打招呼,拿出一盒糖请大家吃。


叶修瞅了瞅糖盒上的文字,随口问道:“X市的糖,莫凡出差回来了?”


苏沐橙点点头:“是啊,尝尝,上次云秀去那边培训带回来给我们吃过,我觉得味道挺不错的就让他帮我多带了点回来。”


叶修笑笑,拿出来一颗,剥了糖纸随手塞到蓝河嘴里:“来来来老蓝,写报告辛苦了,吃糖吃糖。”


蓝河冷不防被塞了一嘴,把糖转移到腮边,鼓着腮帮子不满道:“我比你小好不好!”自己还没他大呢,怎么就成“老蓝”了!


叶修摸摸下巴:“……小蓝?”


这又是个什么鬼称呼!蓝河还是觉得别扭,不过听起来比老蓝好点,也没再计较,说了声“谢谢”去咬糖。


味道确实很棒,浓郁的奶香味在口腔里扩散,就像喝了一大包鲜牛奶。蓝河舔舔嘴唇,想看看这糖叫什么名字,如果以后有机会去X市就买些来,但糖盒已经到了方锐手里,以蓝河的角度看不到字,只好作罢。


另一边林敬言说今天有他的晚自习要回办公室了,方锐依依不舍但也不能任性,就尖着嗓子学电视剧里的老鸨挥起了不存在的小手帕:“林爷,怎么这么早就走了~莺莺姑娘可天天盼着您来呢,这不伤了人家姑娘的心么~”


蓝河没见过方锐这样,顿时目瞪口呆。苏沐橙乐呵呵地拖了把椅子坐着看戏,跟蓝河一比显得很是淡定。


林敬言皱皱眉,有点严肃:“莺莺?我每次来可都找的是锐锐。”


蓝河觉得一千万只神兽从心上奔腾而过。


方锐噎了一下,但也是反应迅速:“莺莺姑娘……仰慕林爷许久了,下次您再来我把她带出来给您瞧瞧~”


林敬言有点好笑,呼噜了一把方锐的短发,在脑门上吧唧一口:“让那个莺莺别想了,我只要锐锐。”然后又笑着看了他一眼,转身出门。


麻麻有人秀恩爱闪了我的眼!


蓝河僵硬地把脑袋转回来,低头接着写开题报告。


今天蓝河没有晚自习,一直忙活到学生们快要放学,苏沐橙早就走了,方锐也在十几分钟以前去林敬言班门口等他,物理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蓝河和叶修两个人。


叶修伸个懒腰,招呼蓝河:“哎小蓝,做不完先放着吧,回家吃饭了。”


蓝河点点头,把资料和报告放进抽屉,起身准备走人,叶修伸手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摊开手一看,是苏沐橙拿来的糖,青苹果味的。


叶修漫不经心地说:“好像挺好吃的,就顺了一颗。”


蓝河鬼使神差地收拢了手掌,竟然没有客气,将糖揣进裤兜:“谢谢啊。”


“没什么。”叶修淡淡道,然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坏笑着捏起嗓子,“蓝爷,这是莺莺姑娘托我转交给您的,莺莺姑娘还盼着您去看她呢~”


蓝河嘴角抽了抽,不假思索地翻了个白眼,没忍住飚出来一句“你滚!”,脏字出口后的瞬间突然噤了声,有点不安手足无措地看着叶修。


叶修也不恼,调笑着说道:“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过来亲一口,然后说:‘让那个莺莺别想了,我只要修修’吗?”


蓝河被那个“修修”恶心到了,之前的不安羞赧一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咬牙切齿地拔腿往外面走。


叶修边笑边向蓝河追去:“哎蓝爷,怎么这就生气了啊,难道是觉得莺莺姑娘比不上修修?”


“滚!”当了物理组的账房先生以后,蓝老师的脾气暴躁了不少,原因不明……



8


五月初的时候,学校组织高一高二的学生去郊外野炊了一次。


荣耀附中离郊外远,于是租了一队大巴来,出发时热热闹闹羡慕坏了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高三学生,然后整个十班在班长的带领下,集体像国家领导一样带着胜利的笑容向趴在窗台上看热闹的一众学长悠悠地挥了挥手,颇有他们班主任的风范,学长们怒骂一声齐齐扔上了窗户,险些把玻璃震碎。


叶修在旁边看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挂着一丝自得,见高三生不看了就招呼学生们上车。


方锐老师站在十二班的队伍前,为这一届奥赛班的前途担忧:万一以后个个跟他们班主任一样可怎么办啊!


分到最后一班二班的车都坐满了,剩下语文老师蓝河和音乐老师唐柔没车坐,但音乐组组长楚云秀老师今天开了私车来,就坐上了唐柔,这时候女生奇妙的友谊让她们索性从十班的车上拉了苏沐橙下来,音乐组的三个人都坐上楚云秀的座驾,蓝河顺理成章地上了年级第一的班级的车。


只不过他上车的时候没看到苏老师起身时跟叶老师眨的那两下眼睛就是了。


蓝老师上车的时候还有点惶恐:年级第一的班啊!叶老师朝蓝老师乐呵呵地挥了挥手,蓝老师有点急切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有一种在陌生环境里见到熟人的安心感。


早上八点也算是一个小高峰,路上有点堵,走一下停一下的,蓝河发现叶修有些不对劲,连忙问他有没有事,叶修靠着座椅背,阖着眼摇摇头,用比平常还要慵懒的声音说:“没事,就是有点晕车。”


蓝河哑然,没想到荣耀第一的大神弱点竟然是晕车。


等反应过来了手忙脚乱地给他找塑料袋,向带了话梅的女同学要了颗话梅塞进他嘴里,担心地问:“好点了吗?”


叶修点点头:“好多了,谢谢啊。”


蓝河摸了摸叶修额头,又甩甩手:“没事儿,应该的,最好睡一觉,就没什么了。”然后有点窘:又没发烧摸什么额头啊真是蠢爆了!


掩饰一样地别过头去不看他,却又有些微的担心,正在回头和不回头之间纠结,感觉到右肩一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叶修闭着眼睛轻声说:“让我靠一会儿啊……”眼睑下有不易察觉的淡淡的青黄色,也不知道是晕车搞的还是熬夜备课累的,呼吸轻缓,是种平常根本看不到的恬静。


这么一看蓝河发现他眼睫毛还挺长的。


这个念头刚出来蓝河就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你没事瞎矫情什么啊跟痴汉似的!


蓝河肩上枕着叶修,一路上一下都不敢多动,生怕吵醒了他他又要难受。


坐他们后面的一对女同学小声说笑,蓝河不小心听到了一句:“……你看蓝老师像不像老叶的专职保姆?……”


蓝河黑线,忍住把叶修推开的冲动,抬手把他睡歪了的头往肩窝里扶了扶。


然后听见另一个女生说话了:“什么保姆啊,没看老叶撒娇呢吗,明显是……”后面没听清,但那个“撒娇”让蓝河实实在在雷了一把。


蓝老师听不下去了,干脆头一歪靠着叶修的脑袋也开始睡觉。


正迷糊着,蓝河感觉车停了,司机说:“到了。”


蓝河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揉着眼睛软绵绵地推了推叶修:“到了,起来吧。”


见叶修没反应,又推了推:“起床,到了!”


叶老师皱着眉往他颈窝里钻了钻,被打扰了睡眠很是不满,声音懒懒地拖着腔调,微微带点耍赖的意思:“唔……再睡一会……”


“撒娇”这个词很突然地蹦进蓝河的脑海,一瞬间的心软刹那间消失殆尽,他炸毛一样地高了调子:“起来!三!二!y……”


叶修“咻”地坐直了,背上自己的红灰色双肩包,一本正经地转头对蓝河用官方语气说:“到地方了,下车吧。”


蓝河想打架。


所谓的“到地方”指的还不是野炊的地方,这里只是山脚,野炊要爬到山顶。


于是同学们开始比赛谁爬得快,蓝河年轻,很容易就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也兴致勃勃地,情不自禁就想跟他们争个第一。


一大队人马黑压压地往山上跑,远远望去还颇为壮观,蓝河混在队伍里向上快速行进,心里雀跃着仿佛重返学生时代的热血沸腾。


开心愉悦的心情呼之欲出,这个时候人总是想找一个人来分享这种感受。


于是想起来一个经常嘴角叼着烟勾着嘲讽笑容,语气表情身形都懒洋洋的家伙。


他呢?蓝河下意识地向身边、向后望去,却看不到那个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步伐也迟钝了下来,慢得几乎要停住。


他拉住一位男同学问道:“看到叶老师了吗!”


学生急着往上走,急急地点点头,急得几近敷衍:“看到了,他在后面……”


转身向来路跑去,山上的台阶修得缓,他一步跨下好几阶,没来由地慌乱。


当他终于看到坐在一块山石上抽着烟的叶修,终于放下心来停了步子,原地站着定定看着对方,山风微微拂着额发,时间似乎静止下来。


蓝河脑袋里乱糟糟的,突然觉得想起来好多事情,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好像是童年的一架纸飞机,又好像是自己吃过的一颗甜甜的糖。


为什么想起来这种不相干的事呢?


不由自主地慢慢朝那个正在望着自己笑的家伙走过去,心脏突然就疯狂地跳动起来。


蓝河觉得大脑和心脏都不太对劲,离叶修还有几级台阶时,心不在焉地突然一脚踩空。


本来是要向后倒的,却在向后倾的时候看见叶修猛地从那块山石上弹起向自己扑来,扯住自己的衣服一把把自己抓进了怀里。


心脏更不对劲了。


这家伙,说好的虚胖宅男呢?这大概就是蓝河当时的唯一想法了。



9


蓝老师的野炊之行,光荣地以扭到脚后和叶老师坐在大巴里泡了两桶泡面告终。


叶老师安慰他:“没关系,在野外做饭就叫野炊,我们虽然吃的是泡面,但也算是野炊了。”


很有道理的样子。


脚养好没几天,一则消息宛如平地惊雷般炸响——叶修班上有个女生在野炊那天认识了一个小混混,三天内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老师们无不忧心,且不说一个月后这一届学生就要升高三,这女生还是奥赛班的种子选手,光是人身安全问题就能让老师们提心吊胆。


那天蓝河发现叶修烟灰缸里的烟头比平常多出好几倍。


魏老师急得团团转:“艹!你说这姑娘跟谁谈恋爱不好非要找个混社会的!这可咋整TM一不留神就能让人家卖了啊!”


蓝河躲在叶修身后朝他打手势,老魏生生止住声,重重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座位。


蓝河看着叶修又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老师们绞尽脑汁地想招,却又一个接一个地被否决,奇怪的是所有的集体讨论会叶修要么不在要么回避。这就更着急了,但大家也都理解叶修身上的压力,并不强迫他,蓝河怕叶修错过好点子,把大家的想法都记在笔记本上。


痛苦地煎熬着过了一天,一想到明天还要继续这样的煎熬,就觉得更加痛苦。晚上下班时,与平常一样办公室里只剩了叶修和蓝河。


知道叶修背负的压力和责任已经很大,蓝河想为他分解却无从下手,轻轻叫了一声:“叶修,”把笔记本递给他,“我……记了老师们讨论的办法,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就都记下来了,你……”


话还没说完,叶修突然紧紧抱住了他,蓝河霎时心跳如擂鼓,手足无措起来:“叶……叶修……”


叶修的额头抵在他的颈窝里,声音无限疲惫:“等会儿……”


蓝河不敢动作,静静让叶修抱着,也顾不得这举动太过亲密,而他们还只是同事。过了几十秒,叶修抬起头来,说:“对不起。”


蓝河不明白他所说的“对不起”是为了什么,这时叶修又补充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仰头看着叶修疲累的眼睛,里面的歉意和心痛,他都读懂了,但还有些别的,好像明白了,却又一片茫然。


下意识地就问出口了:“怎么办啊?”忍了一天的问题问出来,如释重负又懊恼不已。


叶修掏出烟盒,扣出一根烟点着,话语里夹杂着长长的叹息:“我想想……”


第二天,叶修悄悄地把那女生叫到办公室,当时办公室里只有蓝河,见叶修带她来了就起身要回避,叶修叫住了他:“你待着吧。”


蓝河也想看看他是怎么处理的,又坐了回去。


叶修也不坐,和学生保持着恰当的距离,那女生比叶修矮不了多少,高高瘦瘦的。叶修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斟酌着言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弯腰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小物件递给她。


当她看清楚那是什么,目瞪口呆羞红了脸:“老师……这……”


蓝河定睛一看,远远望见是个避○套,也震惊了。


这家伙在想什么啊!


叶修面不改色,说道:“我知道,劝你离开他你一定不会去做,我能做的只是告诉你怎样保护好自己,今天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希望你牢牢记住,不止现在,还有将来。”


接下来叶修说了些防范事项,不要去不该去或人少的地方,不要当场吃喝他给的东西,如果实在不行一定要戴.套之类的。蓝河坐在椅子上听着叶修有些遥远的声音,觉得脑袋里乱乱的,杂七杂八地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到了最后心中充满了郁烈的悲哀,不知道是为了这两天的提心吊胆,还是为了那份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用心良苦。


叶修说:“最后,我建议这几天你们暂时不要联系,你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自己和他有什么共同爱好和特点,你究竟喜欢他身上哪样特质,文化程度不同三观不同目标不同,你们有多少把握能够共度一生。”顿了顿放缓了语气,有些犹疑,“如果……如果你真的觉得你能毫不后悔地把自己的余生都交给他,我祝福你们。”


女生低头沉默了一会,接过叶修手里的避○套,轻轻说:“我知道了。”


离放学还有段时间时,叶修问蓝河:“晚上有事吗?”


“没有,怎么了?”


叶修甩了甩车钥匙:“会开车吗,帮个忙?”


来到教师停车场,蓝河不平衡了:“你竟然有两辆车!”


叶修淡定道:“一辆点心的,一辆老魏的。”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看车要先看牌号。


蓝河跟着叶修开到一个巷口停下,摇下车窗问他:“你要干嘛啊?”


叶修坐在另一辆车里,在唇前竖了竖食指:“小声点,待会听我的就行。”


过了一会儿再开上路,开过一条街,在路口并排等红灯。


蓝河想问他怎么变到了不同道,叶修却先说话了:“我左拐你直走,悄悄跟着背粉白书包的那个女生,别让她发现了,看着她安全到家就回来刚才那个巷口,我陪你回学校;如果路上出了事,先报警再打我电话。”


绿灯这时亮了起来,蓝河不假思索地按照叶修的指令开过路口,等到过去了才明白过来叶修的所思所想——他怕那个学生放学后跟混混男朋友去她不该去的地方,或是路上被社会人事纠缠出危险,所以开车在后面悄悄跟着。


这已经是一个男老师细心与耐心的极限了吧,蓝河一边开车一边想,不过为什么用两辆车,待会还要问问他。


目送女生安全到家,叶修如约在巷口等着蓝河。蓝河问他,他说混社会的对于跟踪一类的事都很敏感,如果混混在女生身边,只用一辆车容易被发现从而被盯上,搞不好还会怀疑女生,更容易出危险。


蓝河不知道现下心里充斥的是什么情绪,只觉得自己胸口一下一下敲打着一种钝痛,直弄得他眼眶发软鼻子发酸。


自己如果处在他的位置上,一定做不到也想不到这样尊重又温和的,几乎不会留下伤害的处理办法吧。


当晚,蓝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他今天想明白了什么,认清的事实让他不安又自卑。


快要天亮时,他蜷在被子里,轻声喃喃道:“但是我就是喜欢你呀……”声音小小的,有点无奈,似乎还有点委屈。



10


过了几天听说那个女生分手了。


蓝河挺高兴,一颗悬吊吊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去看叶修,也是面露喜色,只是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疲累,大概最近真的太费心了。


六月一号是蓝河生日,没几个人知道,他也不准备兴师动众,想着自己在家煮碗面就行,像以前一样。


然而晴天霹雳当头劈下——群里刚刚通知星期六集体加班。


星期六,六月一日。


蓝老师趴在床上伐嗨森地滚来滚去:为什么生日还要加班!我不想去!


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星期六下午,蓝老师准时到了学校。


大概是因为选在星期六这天加班所以大家都有了懈怠之心,准时到的蓝河在校门口没有看到任何人。


他不想一个人进去,就在门前等了一会,等啊等啊等来了叶修,蓝河诧异:“怎么是你啊?”张新杰老师都还没来,这个死宅怎么来了。


叶修双手揣在兜里,歪歪斜斜地站着:“啧,小蓝,看见哥就这么不高兴?”


蓝河心跳一滞,别开头去像是逃避:“呃……不是,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叶修抬脚往学校里走去:“走吧,今天工作还挺多的。”


蓝河有点讪讪,连忙跟紧了他。


进了教学楼,再上三楼,左拐第一间,就是物理组。平常走得烂熟的路,前面有了叶修就似乎不一样了起来。


隐隐觉得他引着的方向有一团光亮,走到尽头再拨开迷障就有一个新的世界在眼前。


这样胡思乱想着就到了办公室门口,叶修往门边一让:“我没带钥匙。”


蓝河翻个白眼:刚刚新的世界一片光亮什么的一定都是错觉,这什么人啊来加班都不带办公室钥匙!一边腹诽一边掏出钥匙开门,握住门把手一压一推。


“砰!”一声巨响吓了他一跳,接着各色纸花落了一身。


“生日快乐——”


蓝河愣愣地看着一屋子的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叶修浅淡的呼吸轻轻拂在他后颈上,低哑的声音里透着得意:“呦,怎么傻了,自己生日都记不住?”


蓝河惊讶地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叶修比他高,俯首看他嘴角带着笑:“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蓝河一头雾水:“我没告诉过你吧?”


叶修低眸,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溜影子,状似随意道:“那就是我记错了吧。”


蓝河还想问,但众人已簇拥过来把他带到办公室中间,戴上了尖顶的生日帽,衬得脸又小又白。蓝河歪歪头,女老师们纷纷被戳中萌点,捧着脸小粉丝状。


嘴里却叫着“儿子好可爱!”……


蓝河石化,凭空出现一堆“妈妈”是怎么回事……


苏沐橙笑嘻嘻地推过来一个大慕斯蛋糕,蓝河看到蛋糕的牌子——是家知名品牌,东西贵得看看就肉疼。


点上蜡烛,唱起生日歌,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蓝河是个很容易被周围正面情绪感染的人,也从心里真真切切地感到快乐。


唱完生日歌,数学组的宋奇英老师细心地把切蛋糕的刀擦了一遍递给他,蓝河数了数人数,一刀一刀切下去,刚好每人一块。


然后自己就没得吃了。


英语组的戴妍琦老师口里不断地说着“儿子太可爱了”,笑得特别开心,叶修嫌弃地看了肖时钦老师一眼,把自己的蛋糕分了一半给蓝河,肖老师推推眼镜,戴老师就停下了。


抿着嘴抖个不停这种事情我们就假装没看见吧……


吃了蛋糕,大家都觉得在办公室里玩不开,于是决定转场去KTV。


黄少天和一众小年轻在飙歌,其他人都坐在一起分成两队玩一个叫做“当然了”的游戏。


无论对方说什么,都要立刻说“当然了”,说错或者反应慢了都要接受惩罚。


几轮过后,蓝河和叶修对上了。


蓝河的心“扑通扑通”蹦得老高,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其实一点都不想做老师!”


同队队友们郁闷地“啊——”起来——这种程度怎么可能敌得过心脏叶啊!叶修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当然了。”不会放垃圾话真是吃亏极了!


叶修展示垃圾话技能:“你来物理组做账房先生特别高兴,整天嚷嚷你是我的小粉丝。”


简直就是信口雌黄!蓝河咬着牙挤出“当然了”三个字,很生气!


事实证明玩这种游戏脸皮的厚度是致胜关键,几句下来,蓝河被叶修撩得气急败坏,几乎要失去冷静理智。


叶修在这时丢出会心一击:“你喜欢我。”


蓝河瞪大了眼睛愣怔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着,心里满满当当粗体标红的都是一个句子:“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蓝河没说“当然了”,要接受惩罚,队友们相当惋惜——这真是太简单的一句话了,为什么就愣在那了呢!


蓝河脑子里乱糟糟的,叶修说出第一个字的瞬间,他就知道那一句不是游戏,是认真的。叶修当时看着自己的眼神专注而玩味,还隐着略微的温柔,仿佛在跟他坚定地确认一个事实,但又好像在得意地宣告:“我赢了。”


你当然赢了,不管是游戏还是感情,我都赢不过你啊,蓝河想。


叶修给蓝河的惩罚是散场之后送他回家,路上,两人默默无语,叶修还是揣着裤兜懒洋洋的,蓝河盯着脚尖前的那块地方数着步子,心悸越来越厉害。


要是能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吧。



11


走了一段时间,蓝河终于下定决心,低着头停下脚步开了口:“今天……谢谢你了。”


叶修站在斜前方回过身望他,唇角似笑非笑的,反问道:“谢我干什么?”


蓝河倒是被问懵了:“那个……准备聚会的不是你么?我看见那个蛋糕是上次国学知识竞赛的奖品啊……”


叶修挑了挑眉,蓝河咬咬下唇,鼓起勇气看向他,声音小小的:“你不用这么做的啊……”


叶修张口刚想说话,旁边的灌木丛晃了两晃发出些声响,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引了过去,蓝河弯腰朝里面捉了两下大叫一声:“叶修叶修快快快往那边去了!”


叶修俯身撑着膝盖,瞅准了时机伸手,单手捞出一只灰乎乎的小猫来。


那只猫在叶修手里张牙舞爪闹腾不休,蓝河走过来摸了两下就奇迹般地乖了起来。


叶修笑了两声:“倒是和你亲。”说着用抓着猫的手的无名指和小指挠了挠猫的后腿根,“男的女的啊?”


蓝河无语地看他一眼:“猫应该说公母。”


“没事儿,都一样。”


蓝河就着叶修的手顺了顺毛,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啊,猫应该怎么……”


话还没说完,叶修手一翻把猫肚皮露出来看了一眼,抬头淡定道:“男的。”


“……”我是真的想打架。


叶修又问:“好像是只流浪猫,你要养吗?”


蓝河想了想,说:“我想养。”又摸了摸猫头,问他:“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猫伸着爪子去钩蓝河的衣服,“喵”了一声。


“成了,”叶修把猫递给蓝河,“取个名吧。”


蓝河歪着头想,想不出来。


叶修随口道:“儿子。”


如果是母的你还要叫他闺女么……


蓝河发现这只猫的尾巴很奇怪,开心的时候会像狗狗一样摇来摇去,于是脱口而出:“小尾巴。”


叶修“噗”的一声。


蓝河怒目相向:“怎么了!”总比你的儿子好!


叶修摆摆手:“没怎么没怎么,挺好的。”


蓝河抱着猫继续和叶修并肩往前走,一路无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走到一半的时候零零落落掉了几滴雨点子,快到小区的时候就哗啦哗啦地下大了。


叶修拉着蓝河跑进最近的一栋楼里避雨,这栋楼的声控灯坏了,对面的灯光映过来,在雨幕中透着摇摇晃晃的水意。


蓝河看着外面的雨水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修也看着楼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小蓝,今天为什么会输给我?”


蓝河像是被惊着了,扭头看着叶修的侧脸,傻傻地“啊?”了一声。


叶修转过脸来垂眸看向蓝河的眼睛:“今天,为什么会输给我?”


蓝河慌慌地低头:“不……不知道啊……”


叶修微微笑了笑,有点无奈,他把语速放得很慢,声音在雨声中带了一种别样的质感:“这个游戏里,如果输了,要么是对方的问题有陷阱来不及反应,要么是被说中了自己绝不想承认的事,小蓝,你是哪种呢?”


蓝河的呼吸紧了紧,眼睛不住地眨着,心跳声在胸腔里震荡,简直快要蹦出来。


叶修又走近了一步,声音比平常低哑些许,似乎有些微的催促:“我提问时说得那么慢,小蓝,你是哪种呢?”


蓝河盯着怀里小尾巴的耳朵尖,不知道为什么眼眶里就盛了液体,沉默半饷,他狠狠皱了皱眉,破罐子破摔一样地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叶修愣了愣,眼里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笑意。


蓝河没听到叶修回应的声音,抬起头看他,正撞进他黑暗中灼灼的目光里,慌忙又低下头去。


叶修凑近了他,话语里带着故意的戏谑:“怎么不看我?”


蓝河只觉得脸热得快要烧起来,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你……你就当我害羞了!”


叶修闻言低低笑起来,若有所思:“害羞了啊,那怎么办?”吻了吻蓝河的脸颊,“我也喜欢你。”


蓝河瞪大了眼睛,外面雨下得小了些,楼道里充斥着凉意和雨水的味道,脸上却越发烫了,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勒得小尾巴喵喵叫起来。


叶修揉揉蓝河的发顶,望向从屋檐上流下来的雨水,楼道里安静无声,楼道外淅淅沥沥。


但现在什么也不用说。



12


听说叶老师和蓝老师在一起了,大家都觉得有些意外,仔细想想却又发觉两人很多方面都登对合适,也算是情理之中。


物理组办公室里,蓝河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蓝河打喷嚏有个小特点,就是打完喷嚏之后会轻轻“嗯”一声。


撩得叶修心痒。


叶修凑过去亲他,却被慌乱地推开,蓝河还紧张地看了看门口,害怕有人进来。


叶老师很无奈:明明现在都在上晚自习,而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紧张什么啊。


好吧好吧,我就当你害羞了,叶修想。接着又回忆起那个雨夜,雨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临别时候他们之间浅尝辄止的第一个吻。


真想再来一次啊……


叶老师还在想着“再来一次”的事情,那边蓝老师已经把课题资料分门别类整理好准备下班了。


走廊里只有各班老师讲题的声音,叶修悄悄去牵蓝河的手,蓝河惊了一下,又红着耳尖暗搓搓地把手递进他掌心里。


叶修捏了捏他的指尖,蓝河羞得想抽出手来,抽了一半却又止住了,任叶修拉着,绯色从耳尖蔓延至脸颊。


撩得叶修心痒。


又想起来“再来一次”的事情。


蓝河不知道叶修的心思,红着脸没话找话来转移注意力。


不知道自己的注意力转移了没,叶修的注意力倒是转移到了他那张小红脸儿上。


没忍住咬了一口。


蓝河瞪大眼睛,被吓得撒开了手,四下望了望确认没人,压低了声音,语气是压不住的紧张:“你干嘛!”


就算有人也没关系啊,叶修想,反正大家都知道了。


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呦!


他捂着心口装作心痛的样子靠在教学楼的玻璃门上,蓝河被他浮夸的演技弄得哭笑不得:“你怎么了啊?”


叶修摆出一副伤心的样子,配上委委屈屈的腔调:“小蓝都不让我亲……”


蓝老师黑线:怎么搞得好像我是个负心汉一样……


叶修别过头,靠着玻璃门作生无可恋状:“心好痛,要小蓝亲亲抱抱才能好。”


蓝老师嘴角抽了抽。


叶修大放悲声:“小蓝不亲我还不让我亲亲,我好难过呜呜呜……”


蓝河吓坏了,连忙捂住他的嘴巴,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样行了吧!”


叶修瞬间心不捂了委屈脸不做了走路也有劲了,一亲顶五亲。


蓝河还心有余悸,咬牙切齿质问道:“你跟谁学的!”


叶老师面不改色:“废物点心。”


还在十二班上晚自习的方锐老师打了个喷嚏,对学生们说:“一定是叶老师又在用我给学生举例子。”


话说完就觉得奇怪了:不对呀今天不是没他的晚自习跟小蓝老师办公室里呆着呢吗?


然后就又打了个喷嚏。


大厅里叶老师在跟蓝老师说方锐老师当年上学的时候追林敬言老师,林老师欲擒故纵假装要拒绝他,彼时还是方同学的方锐大大一屁股坐在办公室地上,眼里满是泪花:“呜呜呜老师不亲我还不让我亲亲,我好难过呜呜呜……”


林老师心疼死了,按住他吧唧一口,遂成功。


蓝老师目瞪口呆。


没想到这招不但能KO林老师,还能搞定蓝老师,简直就是一大杀器!


值得推广!叶老师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叶修又牵起他的手,笑容满面:“再叫声哥哥听听呗。”


蓝河被他一吓一吓整得都快崩溃了:“靠!我凭什么叫你哥哥啊!”太羞耻了!


叶老师摆出教训学生的姿态:“啧,小蓝你这样很不好啊,怎么能说脏话呢!”顿了顿又说,“因为我比你大呀。”


蓝老师忍无可忍:“叶修你别得寸进尺!”


叶修作势要挠他痒,蓝河最怕痒了,小声连连妥协:“哥哥哥哥哥!哥!”


叶老师还不满意:“叫哥哥。”


“哥哥!哥哥!”


叶老师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


蓝老师泪流满面:我真是……太失败了……


叶修伸出手来,蓝河虽赧着脸却很自觉地拉住,走在教学楼门口的台阶上,两个人老夫老夫似的。


忽然就有种圆满了的感觉。


叶修情不自禁地就哼哼上了:“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夫妻双双把家……”偏偏还跑调,如果不是蓝河听见了歌词,还真不知道他哼的是哪首歌。


不等他唱完,蓝河抽出手来把他推远:“别唱了!”脸却不争气地红起来。


叶修看着他,有点好笑:“怎么了,我觉得还挺应景的。”


蓝河撇撇嘴:“哪里应景了。”


叶修偷偷摸摸地去勾蓝河的手:“哎别害羞嘛,都在一块儿了……”


蓝河炸着毛打断他:“谁跟你在一起了!你说的算什么!”


叶修心知是踩到尾巴了,赶紧顺毛:“好好好,你说了算,你是大爷,你说你说。”


蓝河闻言立在了原地,叶修没跟他拉着手,又往下走了几级才站住脚,回身微微仰起头望他。


蓝河很认真地思考着措辞,脸跟晚霞匀成一个颜色,黑漆漆的眸子闪着亮。


啧,撩得叶修心痒。


蓝老师终于想好了,很认真地阖首对上叶修的眼睛,轻轻屏住了呼吸:“叶老师,我想跟你谈谈。”


叶修心跳滞了滞,继而咧开笑容,在夕晖里显得有几分青春的帅气:“哦,谈恋爱吗,欢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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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目录】【多cp,注意避雷】


[叶蓝]以前的事
关于两人勾♂搭♂成♂奸的真相hhh


[杜柔]对面的女神看过来
追女神神马的,你们懂得~


[双花]眉目如画
美术生和体育生的爱恨情仇……


[刘卢刘]远方的你,远方的我
异地恋很辛苦,但甜起来也会比其他人更甜吧~


[包罗]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一个小混混弃暗投明重新做人的故事……


[魏果]老板娘
老魏感情史大揭秘,一大盆狗血,慎入!慎入啊!


[莫橙]你的口袋我的汤
两只小仓鼠温馨的回家路上~


[叶蓝]叶老师,蓝老师
几年后的叶老师和蓝老师……咳我只是单纯地来秀个恩爱……





[叶蓝]以前的事


叶修小朋友在他正在经历的,目前仅有十年的人生中,只对一个人束手无策过。


眼下正主正眼巴巴地盯着橱窗里的飞机模型咽口水。


那是一架很漂亮的飞机,银白色的机翼在小孩儿的眼眸里闪着光,叶修小朋友想把小家伙拉走,小孩儿泫然欲泣地噘着嘴望着他:“哥哥,再看一会儿好不好……”


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七次了。


今天星期三。


叶修小朋友被小孩儿磨得心软不已,咬咬牙有了计策:“走,哥给你想办法!”


旁人大概真的不会想到,他们并不是亲兄弟,只是对门邻居而已。


而叶修小朋友对这个叫做蓝河的小家伙,真的比对自己亲弟弟还要好。


叶修小朋友带着小孩儿跑回家,抱出一个大铁盒子,把家里所有的糖都搜出来堆在茶几上,糖纸剥下来,糖放进盒子里。


再指挥着蓝河小朋友把他家里的糖也都拿出来,如法炮制。


打一盆清水,把糖纸泡进去揉一揉,平平整整地贴在玻璃窗上,等干了揭下来,就妥妥帖帖像新的一样。


别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种女孩子才做的事,他看楼上的小尾巴姐姐这样做过,四百张糖纸能换一只玩具狗。


现下他就打的是这个主意。


蓝河小朋友不明不白乐颠颠地跑来跑去,贴在窗子上的玻璃糖纸亮晶晶的。


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叶修小朋友为数不多的零花钱全都用来买了糖,铁盒子里那些没有糖纸的糖每天一人一颗,静悄悄地熬着时间。


更多的时候是去街上捡糖纸,或者耐心等待别的有糖的小朋友吃糖时扔出的飞旋而下的新鲜糖纸。有时候和同班的女同学狭路相逢,免不了一场争夺的恶战。那个时候的叶修小朋友垃圾话功力已然不可小觑,再加上手速惊人,胜利是经常的,只是如果偶尔有小心眼的告到爸爸那里,还得不甘不愿一张两张地赔偿回去,赔款割地一样。


各色糖纸被夹在叶修小朋友家最厚的那本《辞海》里,蓝河小朋友不明白叶修小朋友的心思,只当这又是一个新游戏,整天把《辞海》儿子一样爱不释手地抱着。


当艰难的日子终于过去,那本《辞海》里已经积累了一千张糖纸,叶修小朋友想着怎么也该够了,领着蓝河小朋友去换那架飞机模型。


叶修小朋友带着蓝河小朋友往商店走,蓝河小朋友抱着《辞海》歪歪扭扭地跟在后面,以为又要去收集糖纸。等到叶修小朋友让他把《辞海》交给售货员的时候,他愣愣地眨巴眨巴眼睛。


叶修小朋友说:“你不是想要飞机吗,用那个来换啊。”


蓝河小朋友费了好大劲才明白过来,皱着小眉毛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退后几步紧紧地抱着《辞海》不撒手:“不……不要了,我们不换,哥哥,我们不换,好不好?”


叶修小朋友想了想,用兜里仅有的五毛钱给他买了个冰棍。


于是在五岁那年的一个炎炎夏日,蓝河小朋友坐在商店门口的台阶上一口一口舔着冰棍,怀里还抱着那本《辞海》,叶修小朋友蹲在旁边看马路上车来车往。


吃着吃着蓝河小朋友把冰棍往他面前一递:“哥哥,吃。”


两个小孩在那个下午一人一口地吃掉了冰棍,回家以后叶修小朋友给蓝河小朋友折了一架纸飞机,蓝河小朋友很喜欢,举在手里“呜呜”地叫着。


也还不错。


唯一棘手的是那些没了糖纸的糖,还有半铁盒子,看起来很多的样子。


还是每天一人一颗,蓝河小朋友喜欢吃奶糖,叶修小朋友就每天把奶糖留给他,自己随便拿一颗。


这天蓝河小朋友一边吃糖一边跟叶修小朋友说话,不小心一低头,嘴里的奶糖“啪嗒”掉在了地上。


蓝河小朋友似乎接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呆呆地望着地上滚了一圈灰尘的糖。


过了半晌才扁扁嘴,很委屈的样子。


叶修看看那颗灰扑扑的糖,把自己还放在手心里的糖给了他。


啧,还是自己挺喜欢的青苹果味。


蓝河小朋友咔嚓咔嚓啃着糖,忽然问叶修小朋友:“哥哥,什么叫谈恋爱?”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谈恋爱”这个词。


叶修小朋友想了想,说:“就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蓝河小朋友认真地点点头:“那我要跟哥哥谈恋爱。”


叶修小朋友不置可否,昨天他刚在学校跳完蛙跳,腿很疼。


他告诉蓝河小朋友今天从同学那里听来的经验:“蛙跳腿疼的时候,快快地跑楼梯会好得快一点。”


蓝河小朋友停下啃糖,问:“什么是蛙跳啊?”


叶修小朋友看了看楼梯,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懒。


蓝河小朋友还在专心地啃糖:“哥哥,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啊?”


叶修小朋友随意地答道:“五月二十九,你呢?”


蓝河小朋友很骄傲:“是儿童节哦!”


叶修小朋友点点头,突然就很想过儿童节。

只可惜现在是六月底,两个人的生日都已经过去了。


叶修小朋友有个双胞胎弟弟叫叶秋,本来没什么,但有一天叶修小朋友听到蓝河小朋友用叫自己时的那种乖乖的调子叫叶秋小朋友,更过分的是竟然也叫的是“哥哥”!


叶修小朋友生气了。


蓝河小朋友下一次叫着“哥哥”朝他跑过来时,他撇撇嘴:“别叫我哥哥!”


蓝河小朋友皱皱眉,不解。


叶修小朋友不爽道:“哥哥只能有一个。”


蓝河小朋友还是不解。


叶修小朋友更不爽了:“我和我弟弟,你只能要一个做哥哥。”


蓝河小朋友毫不犹豫:“我要你!”


叶修小朋友心满意足。


但还是象征性地给予了惩罚措施——挠了蓝河小朋友两下痒,这是叶修小朋友的同学们在学校里经常玩的,奇怪的是对叶修小朋友没什么作用。


蓝河小朋友快笑死了,叶修小朋友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怕痒的。


之后挠痒痒就成了叶修小朋友的杀手锏。


再之后蓝河小朋友告别了奶奶和叶修小朋友,跟着爸爸妈妈去另一个城市上学,走的时候哭得很伤心,抱着叶修小朋友“哥哥哥哥”叫个不停。


却忘记告诉他自己住在哪里。


过了几个月蓝爸爸蓝妈妈把蓝奶奶也接了过去,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很多很多年以后,叶修已经成了叶老师,他走在去水房的路上,不经意间一瞥,瞥见了正在讲台上踱着步子念诗的蓝老师。


当场就怔住了,年少时的记忆潮水般涌来,糖纸、纸飞机、糖果、生日、甜甜的一声“哥哥”、关于谈恋爱的简短对话……心跳骤然加快,不由自主地就靠在了门框上,想好好看看他。


真的过了太久了。


被发现的时候还期待着对方的眼里会露出惊喜的神色,却失望地发现他已经认不出自己了。


是啊,他跟着自己到处乱跑的时候还只有五岁,而自己这些年的变化也实在是有点大。叶修捏捏自己的小肚腩,叹息不已。


随便找了个事情蒙混过去,学生都看出来了自己在学方锐,他却还认认真真思考自己随便提出来的观点。想回办公室理理心思,开水都忘了打。


回到办公室抽了一根烟,心里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不料小家伙自己找上来了,开口就是“叶老师,我想跟你谈谈”。


叶修那个时候竟然心跳得厉害,差点乱了方寸,情急之下做出的蠢事过后想想都能鄙视自己半天。


又燃起一根烟定定心,突然想起来了那个不算约定的约定,笑着说“哦,谈恋爱吗?欢迎啊。”


可惜蓝河还是没能想起来。


第二天本来要让学生们好好写语文作业,却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不许欺负蓝老师,他是我罩着的。”说完这话自己都吓了一跳。


算了,他也懒得解释,反正就算不说这话自己也会罩着那个小家伙。


做课题的时候千方百计把他拉进自己组里,小家伙长大了,没小时候那样软乎乎,不过也很好。叶修想,就算没有小时候那段往事,自己大概也会喜欢上他的。


有了小时候那些事,也只不过是让自己更早地喜欢。


想到还从来没和蓝河一起过过儿童节的生日就有点遗憾,很想把这一块补上,刚好今年的竞赛奖品是蛋糕,就报了名。


当叶修如愿以偿能每天都见到蓝河,跟他说上话,总觉得终于补上了两个人之前不在一起的时间,想把朋友都介绍给他,想去做一样的事情,希望两个人的世界能有更多、更多重合的部分。


真奇怪啊,自己本来没这么文艺的。


大概是爱情把每一个陷身于此的人都变成了艺术家。


啧,又文艺了。


苏沐橙请吃糖的时候叶修帮蓝河拿了奶糖,看见他吃糖的样子还和小时候一样,就觉得他还是自己记忆里的样子,心里面不由得一阵欣喜。


看他意犹未尽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吃够,求而不得的茫然眼神跟当年别无二致,于是把自己随手拿的那颗糖悄悄塞进了兜里,过一会给他。


啧,又是自己挺喜欢的青苹果味。


实在是太巧合了,就像冥冥之中注定了的一样。


终于有一天,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了别样的光芒,也许……也许……也许?


生日派对上叶修冒险赌了一把。


说那句话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紧张。


幸好他赌对了,于是一切都水到渠成。


在一起的第二天就软硬兼施地让蓝河又叫了一声哥哥,连杀手锏都用上了。


真的好久没听到了。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那天对门“轰隆轰隆”地搬着家,叶修小朋友被吵醒后揉着眼睛走出他和弟弟的小房间,准备倒杯水喝,却发现沙发上躺着一个小人儿,眼睫毛长长的,正恬静地沉在梦乡中,午后金色的阳光流金一样铺陈在他周围,把他的头发衬得软趴趴的。


情不自禁地想摸摸看。


叶修小朋友伸出手去,眼看就要摸到了,小孩儿突然就睁开了眼,吓得叶修小朋友“啊!”的一声叫出来。


小孩儿也“哇——”地大哭起来。


叶修小朋友的反应是:完了。


当爸爸铁青着脸准备拿拖鞋揍向叶修小朋友的时候,小孩儿爆发出了一阵更大的哭声,大到爸爸都先停了手去看他。


小孩儿抽抽噎噎地说:“不要打哥哥……不要打哥哥……好不好……好疼的……”


爸爸好声好气地哄他:“好好好,小河说不打,叔叔就不打……”


那一瞬间叶修小朋友不敢相信这是他爸爸。


爸爸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会认为小孩儿很喜欢叶修小朋友,勒令叶修小朋友陪这孩子玩。


我最讨厌管小孩了!


但所有的反感都在小孩儿乖乖地叫了一声“哥哥”后消失殆尽。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心狠狠地动了动。


当年蓝河小朋友整天“哥哥哥哥”地叫着,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几乎成了小区的一道风景。


搞得自己现在对蓝河的“哥哥”很执着。


告诉蓝河这些事的时候,他从叶修怀里弹身起来,十分惊讶:“啊?!那是你吗?!”接着泄了力一样又靠回去,语气有点郁闷,“我记得的……小时候有一个邻居哥哥对我很好,只不过我不知道他叫叶修,而且你跟小时候也不太像……”他瞥了一眼叶修的小肚腩,很遗憾的样子,“早知道是你我就……”却止住了话头不再说下去。


叶修想听,非要他说。


蓝河很小声地说:“早知道是你我就早点喜欢你了啊……”


叶修龙心大悦,让他叫哥哥。


蓝河扭捏着不叫,叶修竟然没有挠他痒。


殊不知即使现在不叫,以后也总还是要叫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高一。


还是哭着叫的。


叶修亲亲他,心满意足。


其实叶修也有些遗憾,如果不是蓝河来代课,他根本不会注意到蓝河。如果早点见面,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呢?


但是想一想又很释然:没有再次错过就已经很幸运了,哪还有那么多奢求。


以前的事都已过去,而他们不仅有过去,还拥有现在和无数个未来。





[杜柔]对面的女神看过来


杜明老师是荣耀附中的一位生物老师,虽不是大神但既然进了荣耀附中那水平也差不到哪去,大抵是因为年轻,讲课风格挺奔放的……通俗点说就是比较激动。


这种性格本来就容易动感情,如果再给些轻轻的助力,一颗心也许就交出去了。


比如一次午后的偶遇。


那天杜老师路经音乐教室,听见了一曲钢琴。


本来也没什么,音乐老师在这个时间练练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这曲子的引人之处在于,静谧的午后,本是人慵慵懒懒的时候,一般人都会弹些平缓的乐曲,而弹琴的人却在奏一首激昂的进行曲。


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却让人精神一振。


这正合了杜明的胃口,不由自主地好奇是谁如此有才情。


往里一望,顿时就呆住了。


那位老师逆着光坐在琴凳上,毫无瑕疵的面庞笼着一圈柔光,眼睛却闪闪发亮,仿佛正烈烈燃烧着斗者的意志。


是音乐组的唐柔老师,大学时是键盘系的风云人物,不知道因为什么没去做琴师,而是来荣耀附中当了老师。


得,一颗心就这样没有了。


化学组的吕泊远老师和杜明老师是很好的朋友,听闻好友总算心有所属,拍着肩鼓励他:遇见喜欢的就上吧。


杜明老师就这样走上了一条追女神的康庄大道。


第一招:增加出镜率,在女神面前混个脸熟。


这天唐柔老师刚上完课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杜老师追上前去,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容寒暄起来:“唐老师,下课啦?”


老师们之间都是认识的,唐柔也没有多想为什么今天杜明突然特意来跟自己打招呼,礼貌地露出更标准的不露牙微笑,向他点点头:“杜老师。”刚好走到多功能楼前,唐柔自然地道别:“杜老师,我先回办公室了。”


杜明能跟女神说上话已经十分满足,赶忙点点头:“啊,好!慢点啊!”


唐柔再次冲他笑笑,走进多功能楼,杜明开心地往回走,差点一蹦一跳起来,周围的空气里都仿佛开出了幸福的小粉花。


女神对我笑了我好姓胡!


吕老师却不甚满意,他评论道:“应该再多说两句。”


杜老师瞬间从刚才的欣喜中脱身出来,恍然大悟:“对啊!”然后有些遗憾地又重复了一遍,“对啊……”


吕老师鼓励他:“下次再加油就是了。”


杜老师点点头。


第一招,失败。


第二招:约女神去音乐会,距离更近一步。


杜明等在多功能楼的门口,看见唐柔连忙迎上去:“唐老师!”


唐柔问:“杜老师,有什么事吗?”


杜明开始背准备好的稿子:“是这样的,过两天市音乐厅有一场音乐会,我朋友买了两张票,但是当天有事去不了就给我了,我身边也没什么人懂音乐,想来想去觉得你挺合适的,怎么样你有没有时间啊?”


稿子是狂善与人沟通的英语组组长江波涛老师写的,有条有理进退得宜,合乎情理得让人无法拒绝。


唐柔耐心地听他说完,礼貌地抿嘴笑笑:“谢谢你杜老师,这场音乐会我被主办方邀请了,对不起啊。”


有条有理进退得宜,合乎情理得让人无法拒绝。


杜老师只觉得好像有一口大锅从天而降直砸头顶,无力地说:“好吧,我再……找找别人……”


这时苏沐橙老师走过来:“柔柔~杜老师。”


唐柔老师突然眼睛一亮:“哎沐沐你不是想去后天那场音乐会吗,杜老师有空票呢!”


苏沐橙老师也是惊喜不已:“真的?”继而转向杜明老师,“杜老师,那张票能不能让给我啊,我可以把钱给你!”这场音乐会有名家出席,票又贵又难买,苏老师因为搞不到票郁闷好几天了。


杜明老师欲哭无泪,面上却还要装一装:“可以可以,不用给钱了……”我的高价票啊……


苏沐橙老师喜笑颜开:“那真是太好了,杜老师谢谢你啊,真是个好人!”


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杜明老师安慰自己:两张票挨在一起,听音乐会的时候还能打听打听女神的情况爱好,也还好……


音乐会当天,杜老师刚想提问,苏老师“嘘”了一声,小声说:“别说话,用心感受。”


杜老师的世界变成了灰色。


他远远看着VIP席上唐柔老师小小的背影,坐了两个半小时。


出了音乐厅苏沐橙非常高兴,向杜明连连道谢。


杜明老师强颜欢笑,身体好像被掏空。


第二招,失败。


第三招:迎合女神的性格,表现自己吸引目光。


江波涛老师听说一招不成,又给杜明老师支了一招:唐柔老师个性十分好胜,你去多功能楼对面打打篮球踢踢足球,表现得强硬一点突出一点勇往直前一点,一定能引起她的注意。


杜明老师觉得这招很靠谱很有希望,于是每天课外活动时间约着一众男老师去多功能楼正对面的篮球场斗牛,简直就是花痴女生们的福利。


对不起了兄弟们,为了追女神就牺牲一下你们的色相吧,待我成功会报答你们的!


这天正打得激烈,杜明回身一瞥瞥见一抹倩影,顿时神力上身,左冲右杀勇猛无比,搞得其他人猝不及防被他抢了球。


杜明控着球攻到篮下,围观的女生欢呼尖叫起来,引得女神向这边看来,那一瞬间他心猿意马地畅想起下一秒女神的崇拜目光,向上一蹦篮球出手——


电光火石间,游走在边缘的机会主义者黄少天老师跃身而起,把杜明老师盖了帽。


强硬突出勇往直前!


唐柔老师向黄少天老师投去了欣赏的目光。


杜明老师用空中落下,呆呆地站在那里,全身的力气都散尽了一样。


第三招,失败。


追女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杜明走到一边喝水,喝了几口把水瓶往地上一砸:黄少天你过来!老子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狂放不已的杜老师带着愤怒在场上释放着郁闷的情绪,在午后的烈日下周身似乎泛着金色。


二楼的一扇窗户后面,唐柔老师端着水杯,看了看还在场上拼杀的杜明,微微笑了一下。


明天的杜明老师,也将依然顽强地走在追女神的康庄大道上……





[双花]眉目如画


张佳乐是荣耀大学美术系的一大高手,号称荣耀一枝花,江湖人称乐哥。他修的是油画,尤其善画各种鲜花,画风色彩绚烂,张扬夺目。


乐哥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爱好:踢足球。据说曾经被校足球队看上过,然而乐哥拒了。


这两天有一场校园足球赛,以班为单位,张佳乐自然是他们班的主力,更被推选为队长。


本来张佳乐善踢中场,但因为美术班实力不济,没有一个好前锋,于是张佳乐顶上了前锋一职,用这样的阵容去比赛了。


没想到张佳乐抽到的签无比之烂,第一场就对上了一个体育班,虽说这个班专修篮球,但体育系的,哪个项目都能上手,要对付他们这种弱鸡的美术班还是绰绰有余的。


张佳乐队里的门将看到分组当即哀嚎起来:“啊!是孙哲平他们班!我完了!”


我完了,不是我们完了。


孙哲平在队里踢前锋,踢得又狂又猛,门将很少有拦得住他的,有时候勉强抱住了球还会有点疼,有种受了内伤的感觉。


瞥了瞥门将哭丧着的脸,张佳乐举起一只手,做出手枪的手势,对准“孙哲平”三个字,指尖向上一抬,嘴里配了个“砰”的音效。


比赛当天,张佳乐盯着对面站在队长位置的那个人,如果把现在的他画成漫画,一定是眼眸里正燃烧着旺盛的斗志之火。


对面的队长也在观察张佳乐,外貌上比较突出的特点,除了酒红色的头发和看起来有些毛茸茸扎在脑后的小辫子,就是那双亮得夺目的眼睛了。


果然是学美术的,连眉眼都好看得跟画似的。虽然没什么逻辑,但当时孙哲平确实是这样想的,随即又想:长得再好看也要打败。


到了场上,孙哲平才发现,要打败这个小辫子,一点都不容易。


刚刚看他场下跟队友的交流,活力四射挺活泼的样子,以为是轻巧型的,没想到放到场上踢前锋,冲起来竟然像头小疯牛一样。


不过,就算前锋再厉害,该输还是得输。


比赛结束双方握手时,孙哲平狂傲地笑笑:“想毙我?还早得很。”


张佳乐脸一热,没想到对方看到了自己那天那个举枪射击的姿势,有些恼羞成怒,不服气地学着他狂傲的语调回击:“不如改天再来一场!”


想不到这小辫子还挺有意思的,孙哲平的笑容里多出了狡猾:“我看就不必了吧。”


张佳乐气急:这是让他永远赢不回来的意思啊!


顿了顿孙哲平又说:“不过我看你技术不错,要不要跟我来个组合?”


之后的几个月,两人有空就凑在一块踢球,技术练得炉火纯青。张佳乐擅长策应,有了孙哲平这样强力的主攻如鱼得水,而犹喜进攻的孙哲平有了得力的策应,也发挥得更加恣意狂放。


过了一段时间,张佳乐跟随导师去深山里取景写生,离开了半个月。


从深山老林里回来,还风尘仆仆的,张佳乐第一个想见的人,是孙哲平。


也不知道他在哪,张佳乐又没来由地不想打电话,就在偌大的校园里乱逛,逛着逛着来到篮球场,微微一怔。


想想就又明白了:孙哲平专修的是篮球,出现在这里理所当然,之前在足球场上陪自己疯,那才叫不正常呢。


接着想到:对啊,那他之前陪我踢足球,是为了什么呢?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却又微妙地打了个转隐在心里,张佳乐有些茫然。


此时战在篮球场上的孙哲平,和足球场上的孙哲平一样不羁,浓眉眉梢带着仿佛战场上才有的勇猛狂放,之前和他配合的时候不曾觉察,直到站在观众的位置上,才发现场上的他有多么耀眼夺目。


张佳乐心里微动,扭头就跑。


下了场,孙哲平来到张佳乐常去的画室,推门进去,不由愣住了。


张佳乐背对着他坐在窗边作画,听见响动回头望过来,发现是他马上眉开眼笑:“大孙!”然后扬着眉,骄傲又张扬地把自己刚刚画的画亮给他看,一颗小虎牙露出些许,在黄昏的夕晖中闪着微光,“看我画的你,帅吧?”


画作上赫然是正在篮球场上拼杀的自己,眼神中燃着决绝的斗志,肌肉绷起很无敌的样子。


但比那幅画更吸引他眼球的,是张佳乐此时飞扬而骄傲的模样,眼睛像每个引起他心动的瞬间一样亮着光,暖黄色的阳光铺在四周,连带着那头小红毛都耀目了起来。


孙哲平几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狠狠地吻住了他。


他不在的半个月里,自己每天打完球都要来这里一直呆到宿舍快要关门,这个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习惯,今天终于有了一个原因。


张佳乐被吻住的瞬间先是呆住,随即又放松下来闭上了眼。


篮球场边的那个问题,似乎也有了答案。


就这样吧。


大四那年,国家队来选人,孙哲平不出所料地出线了,封闭训练让张佳乐得不到他的消息。


过了一段时间消息传来,却是他左手意外受伤离队了。


张佳乐疯了一样地给他打电话、发电子邮件,都石沉大海。


某个黄昏,他蹲在他们第一次接吻的那个画室里,把脸埋进臂弯。过了很久,才回响起一声轻轻的啜泣。


几年后,孙哲平站在荣耀附中的门口,看到有人,在那里等他。


那个人和他对视半晌,轻轻叫了一声:“孙哲平。”


他低声应道:“嗯。”


后来的事都可以略过不说,只是学生们有点辛苦——他们不只一次在上体育课时看到,教美术的张老师从多功能楼里走出来,对着他们孙老师张扬地笑,而孙老师的眼神,啧啧啧,温柔的要死!


哎呦,闪光弹照亮一整块非洲大陆啊!


“大孙,来踢一场啊!”太阳底下的张佳乐粲然一笑,眉目如画。





[刘卢刘]远方的你,远方的我


听说卢瀚文老师要去国外了,地理组的刘小别老师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和平常一样拿起书去上课。


结果那堂课上,他好几个地方出了错都不自知,还是学生指出来他才意识到,用自己惯用的超快手速在黑板上画地图时,甚至手一抖划出一条长长的白线。


刘小别一怔,用指腹随便抹了两下,接着画。


又出了几处错。


学生们面面相觑:刘老师今天怎么了?频频口误,一向让他们引以为豪的超高速绘图也出了错,甚至连一个国家的首都都标到了本国经济中心的位置,今天的课我们能当真吗?


刘小别也觉得今天的错出得有些多,几次强迫自己集中精力,但没过一会就又三心二意起来。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刘小别回到办公室,把书往桌上一扔,靠在椅子上发呆。


同组的邹远老师也回来了,望了望刘小别老师,很善解人意地问道:“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请个假,我帮你代两节课?”


刘小别本来想拒绝,但想想今天自己的状态,还是点了点头:“谢了啊。”


邹远老师跟他同一年进荣耀附中,关系不错,笑了笑摇摇头:“没事儿。”


刘小别回了家倒在床上,思绪乱糟糟的。


我在生气什么呢?他问自己:他去了国外,我为什么生气呢?


没错,今天早上他在生气,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恼怒过。


真奇怪啊,竟然会有这种似乎独属于青春年少的烦恼,而自己早已过了十七八岁的年纪。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带着空荡荡的肚子想明白了:自己生气,是因为卢瀚文一周前才突然告诉自己,他要出国。


而在自己之前,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


刘小别没有开灯,也没有坐起来去吃饭,他想起来些事情。


那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出去吃饭,是家新开的店,看着菜名点了菜。等到端上来,卢瀚文大惊失色:“怎么会有胡萝卜?!”


刘小别不解:胡萝卜怎么了?


当看到卢瀚文苦着脸左手勺右手筷地准备把胡萝卜挑出来的时候,刘小别凭着过人的手速及时抓住卢瀚文的右手腕:“吃了,别浪费!”


刘小别从小受着“碗底是福气”的饭桌教育,每次吃饭都要吃完,如果自己或别人的碗里剩了东西就浑身不舒服。


卢瀚文一副上刑场的表情:“我不吃胡萝卜的!”


刘小别脾气有点臭,不爽道:“是你碗里的就得吃了!”


卢瀚文的牛脾气也上来了:“就不吃!”


这时刘小别的菜被端上来,刘小别瞥了一眼就定在那了,盯着那一撮绿油油的香菜,五官微微扭曲。


怎么会有香菜?!


挑食孩子卢瀚文顿时明白过来,拍着桌子笑得喘不过来气:“还说我不吃胡萝卜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有本事吃香菜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小别认命地拿起勺子筷子要挑香菜,被卢瀚文忍着笑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别挑食啊……把你碗里的东西吃掉噗……”


刘小别瞪了他一眼,心想不就是香菜,老子吃给你看。


卢瀚文却朝他眨眨眼:“小别前辈,不如我帮你吃香菜你帮我吃胡萝卜吧!”


刘小别同意了,挑食者互助联盟正式成立。


现在想起来有点好笑,刘小别躺在那笑了两下,然后停了下来。


有什么好笑的,以后没人帮你吃香菜了啊。


过了几天,卢瀚文打电话来,因为不知道刘小别还生不生气,说话很小心。


不是他故意不告诉刘小别,而是他最不愿意跟刘小别说再见。出国少则两三年多则四五年,这其中变数太大,最易伤心,于是一拖再拖。


刘小别有点别扭,但心里还是高兴的,卢瀚文听出来了,放松下来皱起鼻子:“小别前辈你知道吗,这边的一道家常菜是红菜汤,全是胡萝卜!”


刘小别心说我早就上网查过,你把胡萝卜挑掉那汤就剩三分之二了。


卢瀚文闷闷不乐的:“早知道这里胡萝卜这么多我就不来了啊……”


刘小别刚想借机让他不要挑食,胡萝卜也吃点,那边的卢瀚文又眉飞色舞起来:“所以我现在都不点有胡萝卜的菜哈哈哈!”


老子信了你的邪!


国际长途比较贵,两人联系一般是在网上,就这样过了两年。


卢瀚文其实不喜欢国外,待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总是觉得寂寞的,就算朋友再多人缘再好。他喜欢夏天,而这里有着冗长的寒冬,每次裹着羽绒服走在雪地里,他都会想念国内热得让人困乏的盛夏。


更不用说最想见的人不在这里,和自己隔了半个地球。


现在是秋天,枫叶火红,是这个国家有名的胜景,卢瀚文用手机的视频通话给刘小别看他们宿舍楼前那条铺满红叶的小径。


刘小别是地理老师,天生对地图有种特殊的敏感。他找到了卢瀚文所在城市和学校的地图,两大张图贴在卧室里,两个人因为将近半天的时差,能联系的时间挺少的,不能联系的时候刘小别就去看地图,两年下来随便说个地方他都知道在哪,怎么走。


看了看那个画面,刘小别就知道卢瀚文走的是去二号楼上课的那条路,他看了看表,说你在那站着,急匆匆挂掉了电话。


卢瀚文看了一会已经暗掉的手机屏幕,总觉得今天的刘小别有点奇怪。但刘小别都那么说了,他也就站在原地玩玩手机上的小游戏。


玩着玩着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手指微微颤抖。


他终于明白刘小别为什么奇怪了——今天刘小别身后的那面墙,是他们学校旅馆的。


身形颀长的青年愣怔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注视着不远处气喘吁吁的那个人。


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啊。


枫叶落下来,天地宽阔。





[包罗]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罗辑同学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人人称道的标准好学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团结友爱和气待人,不抽烟不喝酒,不吸毒不打架。


但现在他有点后悔做了最后一条。


为什么以前就没打几场架积累积累经验呢?


所以面对着眼前这帮小混混,罗辑同学别无选择,只能乖乖给钱。


本来是想讲讲道理的,然而那混混头子没兴趣听,摇了摇拳头罗辑同学就闭嘴了。


别说人家怂,换了你大概还没这么镇定能试图跟对方讲道理。


小头头不满道:“就二十?还不够哥们儿去喝瓶酒的,再掏!”


罗辑推了推眼镜,说:“没有了。”


小头头露出不耐的神情,旁边的人帮他按住了罗辑,他活动活动手腕,握起拳头刚想朝罗辑脸上招呼,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放开ta!”


他闻声回头,轻蔑地笑了笑:“你谁啊你,想英雄救美怎么的?”


罗辑想纠正他“英雄救美”不是这么用的,这时那人又说话了:“我说——放!开!ta!”


混混头子瞪起眼睛:“不放又怎么样!”


来人没有答话,冲过来三拳两脚把小头头打趴在地下。


然后那个小头头就“哎呦哎呦”叫着,很怂地被帮手架走了。


连罗辑都在心里吐槽了一下:战斗力真弱……


罗辑扶了扶歪掉的眼镜,蹲下去系鞋带,系好后一抬头,看见救了他的人摇摇晃晃靠着墙倒立起来,两条长腿在空中叉开,很不熟练的样子。


还没等他开口,那人“啪”一下倒下来,很帅气地蹲在那里,低声开口:“有人告诉我,当你想哭的时候就倒立吧,这样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了。”然后深沉地缓缓抬头望向罗辑,“你学会了吗?”


罗辑无语:还流星花园嘞,以为这是LOFTER的同人文吗?


下一秒那人很惊讶地叫了一声:“哎呀怎么不是妹子!”接着愤愤不平地骂道,“骗子!不是妹子说什么英雄救美!”


罗辑观察了一下,那人头发略长半遮着脸,露出来的部分很有几分卖相,看那气质似乎……也是个小混混……


这个小混混竟然知道前面那个人的英雄救美用错了我应该欣慰吗……


小混混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很豪爽地对罗辑说:“我叫包荣兴,大家都叫我包子!我长春路那一片儿的,不打不相识,今天就算跟你有交情了,以后在我那边有事就找我啊!”


罗辑还没来得及纠正他的“不打不相识”,他就转身走了。


罗辑叫住他:“你多大了,怎么不上学啊?”


包荣兴站住脚,回头“啊?”了一声。


然后罗辑了解到,这位包大哥中考发榜的时候看串了行,本来能上职高的,却以为自己没考上就出来混了社会,等到家人发现真相,已经晚了。


罗辑同学不知道应该说啥……


罗辑觉得混社会不是件好事,要了包子的地址,回家查了好多资料,第二天来找他。


他指着手里的几大页纸:“市体校在扩招,只要能过了入学考试,还是可以录学籍的。”


包子想都没想就同意去试试,大概是随性惯了,否则罗辑还真想不到别的什么理由能让别人这样轻易地对一个不算熟的人交付信任。


包子力气大,腿也长,考试那天罗辑去看了,他把那头微长的头发扎起来露出脸,确实是个帅哥。


他跑步的时候罗辑莫名地有些兴奋,但因为脸皮子薄,没有像旁边的几个女生一样大喊“加油”。


说起那几个女生他心里还有点来气:明明只是用考号临时去查了名字,前后还不到俩小时,怎么就跟多年脑残粉一样,装什么熟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那个时候他忘记了,他跟包子也才认识没几天。五十步笑百步。


包子跑完走下场来,罗辑把水递给他,他“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很潇洒的样子:“好了,我们走吧!”


罗辑觉得今天自己跟个老妈子一样,简直操碎了心:“走什么啊,还有一项握力测试呢!”


过了几天考试结果下来,包子当然通过了,进入体校学习。


体校是半天训练半天上文化课,也有文化课考试,这对于包子来说有点苦手。


于是罗辑同学自愿来给他补课。


翻了一遍包子的作业,习惯作业本公公整整全是对勾的罗辑同学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


且不说边栏画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对战火柴人——手里什么都有,有拿棍子(包子说那是法杖)的,有拿豆腐块(包子生气地说那明明是板砖!)的——光是那些颜色鲜艳的红叉叉就让他心惊胆战。


沉吟半天,罗辑缓缓开口:“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包子很惊讶:“啊你怎么知道的!我们老师可厉害了!除了体育还能教好多东西呢!”说完洋洋得意的,等着罗辑的惊叹。


罗辑都黑线了,他推推眼镜咳了一声:“好我们来看题吧……”


一个下午过去,罗辑觉得做高数奥赛题都没这么累。


包子很开心:“小弟你讲题真不错,继续努力啊!”说着还拍拍他的肩,一副老师鼓励学生的模样。


罗辑已然不想管包子身上的各种槽点了,好累……


随他去吧!Let it go!


等两人都顺利高中毕业,罗辑凭着一如既往的好成绩考进名校荣耀大学,而包子也在罗辑的指导下走了必要程序申请到了特长生的入学名额。进校的那天,罗辑拎着大包小包站在校门前,被包子豪放地单手抓着肩头用力摇晃。


“小罗辑这里的人看起来都弱爆了,一定都打不过你老大!别怕虽然你很弱但是老大会保护你的!”


罗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以后还是免不了操心身边这个人了啊……





[魏果]老板娘


魏琛老师跟陈果老师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大家都知道。


总是扯着嗓门吵架的两个人,却能一起走这么长时间,真是难得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陈果都是要奔三的人了,魏琛也早已过了而立之年,这个年龄的男女,有过轰轰烈烈的初恋,也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洗尽铅华回归本真,看不上二十岁小青年的那种浓情蜜意,只想有个人能下班后在家等着你,为你洗手作羹汤,陪你安然入梦乡。


吵架也无非是因为魏琛今天又多抽了两根烟,或者魏琛昨天没拖地。魏琛自知理亏,只象征性地吼两句,还是让着陈果的。


陈果虽说是个豪放耿直的女汉子,但到底是个女人,还是很细心的,更容易动感情,动不动就被什么感动得一塌糊涂,抹眼泪还撑着不让别人看见,魏琛只觉得自己栽了。


真是栽了。


本以为自己的老心脏已经强大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可在陈果面前,还蹦哒得跟二十四五的小青年似的。


叶老师在旁边叼着烟哼道:就你还小青年?还心跳加快小鹿乱撞呢,就你这三十五六老腊肉,装什么纯情。


魏老师回了一串“滚”。


两人住对门,每天早上陈果拍着门叫魏琛起床上班,晚上陈果做饭魏琛洗碗,各自做各自的工作;周末魏琛被陈果押着打扫卫生,有空的话就坐在一起看魏琛的那些老碟。


大多是香港黑道背景的那种老片子,据魏琛说做个“阿飞”是自己年少时伟大的梦想。


陈果也不笑他,那个年代的男生谁没喜欢过这?于是笑着说那我就开家网吧,做你们的据点,你每年给我付租用费。


魏琛大笑着说好,就这么说定了。


陈果决定给网吧起名叫兴欣,从此魏琛开始叫她“老板娘”。


这样的畅想,即使永远都实现不了,一起做白日梦的过程也是快乐的。


过了几年,叶修有一次问魏琛:“老魏,你们俩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结婚啊?”


魏琛这个时候才想到:哦我们还没结婚啊,差点忘了。


于是和陈果着手讨论,是大操大办还是请亲戚熟人吃顿饭就够,去哪个酒店订什么样的席面,什么时候办该请什么人。


魏琛还想讨论讨论计划几年生娃,被陈果一巴掌拍了回去。


但陈果真的认真考虑了生娃这件事,还上网查了老多资料。


晚上回了家,魏琛很自豪地拿出两个存折。


他把右手的那个喜滋滋地放在陈果左手里:“这是老夫用来娶老婆的!”


又把左手的那个屁颠颠地放在陈果右手里:“这是老夫的娃娃用来出国留学的!”


陈果看了看那两个存折,撇撇嘴说你怎么就知道孩子想出国留学。


魏琛正色道不管愿不愿意,出去见见世面还是应该的,不喜欢可以再回来,但得先出去看看。


陈果没想到他能考虑这么多,小心翼翼地把存折收好。


然后心里是沉甸甸的满足,魏琛看似大大咧咧不修边幅,其实是个习惯未雨绸缪的男人,他总是知道给自己留退路。现在他把陈果,甚至把他和陈果的孩子都放在了未雨绸缪的范畴里,说明他真的在认真地考虑计划着两个人的未来。


那两个存折里是什么陈果也知道,前两年魏琛卖过一项自己的专利,赚了一千八百万。


情不自禁地又去网上查了生孩子的资料。


网上说建议夫妻双方去做一下DNA检测,降低孩子有遗传病的风险。


陈果就拉了魏琛去做DNA检测,顺便给自己做了个全身检查。


计划着以后的生活,期待着共同的未来。


等到万事俱备只欠领证发帖子办酒席,陈果却突然说这婚她不结了。


把两个存折还给魏琛,自己的房子搬空请了长假,不知道去了哪里。


魏琛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急得连陈果给他下的一天抽三根的禁烟令都没管,把冰箱里存的烟抽了个光。


叶老师看不下去,觉得两人都走了这么久了,没个具体原因就分手太过草率,偷偷去问了跟陈果一向关系要好的唐柔老师。


其实陈果现下就在唐柔家呢,具体原因也告诉了唐柔,但她说了,绝对不能告诉别人,所以唐柔老师也觉得为难。


最后唐老师只能说:“抱歉,果果不让我说……”


叶修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倒是魏琛有一天发现了真相,那天他的烟盒不小心掉到了地上,他弯腰去捡,看到沙发底下的一个纸团。


展开一看,是陈果的检查报告,有几行字,入眼惊心。


魏琛明白了。


他疯了一样地找陈果,找不到就去找唐柔。


唐柔看见魏琛就心软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憔悴邋遢得不成样子,就差跪着求她让陈果出来见见自己。


最后唐柔和叶修商量了一下,使计让两人打了个照面。


叶修和唐柔躲在一边偷偷看着,随时出来救场。


陈果转身就走,却被魏琛一把拉住。


魏琛说,你等一下,我就说两句,说完了你要是还想走我也不拦着。声音哑得不像他。


他说:“老板娘,我三十好几了,你也知道,我没啥追求,就想找个能一起安稳过日子的,你正合适。不能生孩子怎么了,”他啐了一口,“老子不在乎!不就是一个存折没用了吗,没用了也给你,留着给你开网吧,你做老板娘,我给你每年付租用费!”他说得嗓音呢哝,喉头艰难地滚了滚。


他说,我说完了。


陈果还是背对着他,用空的那只手使劲抹眼泪,嘴里哽咽着埋怨他:“你不想要了,我还想要呢……”


魏琛转到她身前去,帮她擦着眼泪哄她:“行,你想要就去领养一个,或者养只狗当儿子养只猫当闺女也行,实在不行科技发达还有什么试管婴儿呢,想要几个要几个!”


陈果咧了咧嘴,叶修和唐柔对视一眼,悄悄离开。


后来两人结了婚,叶修也叫陈果“老板娘”。


魏琛大为不满,让叶修滚:“老板娘是你叫的吗!”


陈果就在旁边忍俊不禁地笑。


现世安宁,岁月静好,而他们只是最普通的、一起去经历余下日子的人。





[莫橙]你的口袋我的汤


每天,音乐组的苏沐橙老师下班的时候,校门口都有一个人在等她。


没有晚自习的老师下班比学生早,所以也就没有等在门口的家长跟他聊聊天。


其实就算有,他也不会和别人说话的。


很沉默的样子,低着眉波澜不惊,只在苏老师出了校门向他挥手时才抬起头,眼睛里有些高兴的情绪在闪光。


今天也是同样。


苏沐橙出了校门,向他挥挥手,走到他身边,笑着说:“等久了吧?”


他低低说:“没。”


然后苏沐橙自然地牵起他的手,他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着苏沐橙的手紧了紧。


早春还是有些冷的,他握着苏沐橙的手,两只手一起放进自己宽大的风衣口袋里,显得口袋鼓鼓囊囊的。


他叫莫凡,一名红客,是苏沐橙的先生。


苏沐橙不是叽叽喳喳的人,况且因为声音柔和,就算话多点也不显得吵,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莫凡说今天有意思的事,想起来就说,想不起来就微笑着默默地走,也不觉得尴尬或没意思。


身边的人生性沉默,你也不要指望他去讲笑话了。


苏沐橙问他:“今天有特别想喝的汤吗?”


他看了看苏沐橙,苏沐橙很明白的样子,继续说:“家里好像还有点排骨,路上去买点冬瓜炖排骨冬瓜汤好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苏沐橙在厨房里的技能点,似乎只点在了煲汤这个技能上,其他的……咳咳,不说了不说了……


于是做饭的任务就被莫凡担了起来,苏沐橙只负责煲汤。


所幸莫凡的饭做得不错,否则两人得天天出去下馆子。


苏沐橙不喜欢出去吃,她口味比较清淡,而饭馆里的菜大多都盐重,味精还多。


有一年莫凡去X市出差,苏沐橙下了半个月的馆子,吃得舌头发麻,从此莫凡再也没有出过差,就算是有机会也推掉。


到了市场,挑了片冬瓜,莫凡拎在手里,苏沐橙一转头,语气有点惊喜:“哎呀,有人参果!”


莫凡一语不发,带着苏沐橙走过去,轻轻放开苏沐橙的手,蹲下来用空的那只手挑人参果。


挑了十几个,莫凡把袋子交给摊主去称斤两,站起身来再次牵住苏沐橙的手放进口袋里。


摊主称好报了价,苏沐橙自觉地拿出钱包掏钱,莫凡把袋子接过去,苏沐橙笑盈盈地对摊主说谢谢。


家里苏沐橙管账,想当年他们婚礼的时候叶修做司仪,问到那个“以后谁来管钱”的常规问题时,莫凡什么也没说,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钱包,递进苏沐橙手里。


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影子拖得很长,两个人的影子相依相偎着,老夫老妻的模样。


莫凡想起叶修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其实相当于见家长——叶修支使苏沐橙去洗水果,厨房里水龙头哗啦啦地响。叶修对他说:“沐橙虽然也不小了,但她心里还是个小姑娘,爱玩爱闹的,不过分的地方惯着她点,该管的时候你也要管好她,别让她受委屈。”


莫凡没说话,听着厨房里的水声,紧了紧拳头。


他当然会保护好她。


苏沐橙笑着向他描述今天叶修在办公室里撩蓝河的趣事,末了感慨了一下:“真想不到啊,叶修哥那样的人竟然会被小蓝老师收了。”


但想一想又没什么好奇怪的,感情的事只在一个“对”字,遇到对的那个人,一切都恰到好处。她和莫凡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两个人搭不上调,还不是走到了今天。


苏沐橙体会着从手心里传来的温暖,觉得人生大概就会一直这样,我陪着你,你陪着我,走在夕阳里,走在时光里。


你大概也很高兴吧,她想,哥哥。


我有了想要和他共度一生的人,叶修也找到了能够照顾他的人,你会很开心吧,在天上。


苏沐橙望了望天际,漫天云霞。


回到家里,按照一直以来的,莫凡做饭,苏沐橙煲汤。煲汤的间隙,她转头看见莫凡挥着炒勺用力翻炒的背影,笑了一下。


果然做饭的男人最帅了啊。


吃完饭,人参果洗好摆进果盘放在茶几上,散着特殊的香气,莫凡坐在苏沐橙旁边陪她看最近很火的一部电视剧。


那个剧的名字叫《离不开你》,今天该播第二十三集了,莫凡记得清清楚楚。


其实莫凡觉得这剧不太好看,但也不发表任何评论,只是苏沐橙一边看一边吃零食的时候偶尔分给他一把,他不声不响吃得干干净净。


广告时间,苏沐橙看了看莫凡,发现他睡着了。


她把电视声音调小,轻轻靠在莫凡肩头,微微笑起来。


真好啊,身边有你。


莫凡醒来的时候,先是懵了一下:我怎么睡着了?怎么已经播到二十四集了?然后发现了自己肩上睡得正香的苏沐橙。


于是嘴角悄悄抿出一个笑来。





[叶蓝]叶老师,蓝老师


最近有些好消息,也有些坏消息。


好消息是物理组的课题要结题了,卢瀚文老师在国外的进修也即将结束。


坏消息——其实也不算是个坏消息——蓝老师要重新回到教务系统去发光发热。


放学后,学校里几乎没人了,叶老师帮蓝老师搬东西,一人抱着一个箱子走在安静的走廊里。


叶修突然开口:“不知不觉都这么长时间了。”


蓝河一怔,随即又想起什么微微笑起来:“是啊,挺久了,刚来的时候受宠若惊,特别忐忑,就像……就像荣耀女神突然有一天看上了我一样。”


荣耀附中校门口有个女老师的雕像,大家叫她荣耀女神。


叶修斜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好多人都看上你了。”


蓝河不明就里:“啊?”


叶修意味深长地盯着他,蓝河想起今早的事,嘴角抽了抽:“不是吧,那个你也介意啊?”


今早刚好是这一届毕业班最后一天上课,有位男同学用胶带在背后粘了根树枝,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语文办公室,单膝往地上一跪,一抱拳豪气冲天:“蓝老师,我负荆请罪来了!”


沉默两秒,语文办公室爆发出黄少天老师的一阵大笑。


自从蓝河成了蓝老师,在学生们中间的人缘那是只增不减,不断地有学生……或许可以把他们的行为称作调戏?曾经还有个男生扬言自己到了二十岁要娶蓝老师。


那天叶修脸色差得让蓝河觉得“东亚小醋王”这个称号在叶修面前黯然失色。


尼玛这叫欧亚大醋皇啊!


今早叶修刚巧就在旁边,两指夹着烟道:“我说,负荆请罪指的是带刺儿的那种,你这样光秃秃地就来了,有点诚意没有啊?”


那位男同学一肚子台词没地方说,站起来讪讪地走了。


叶修想起早上的事很不满,刚好走到教学楼门口,往门上边一靠作生无可恋状:“心好痛,要小蓝亲亲抱抱才能好……”


蓝老师眼角抽搐:怎么又是这样?


叶老师风情万种地朝蓝老师抛了个媚眼。


蓝老师面无表情向前走去。


叶老师当机立断,从玻璃门上弹起来一把抓住蓝老师,扭头亲了他一口。


亲完了还咂咂嘴:“嘴唇怎么这么干,回头跟沐橙要管唇膏给你抹抹。”


蓝老师满脸通红,抱着箱子瞪着他,“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啥来。


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喻文州老师有一次说过的:被一个老师带得久了,学生的解题风格会有老师的影子。


当时喻老师还给自己举例:“比如说,王杰希老师的学生,天马行空的,总是会得出连老师都想不到的解法;乔一帆老师的学生,一步一步稳扎稳打;肖时钦老师的学生,步骤比较琐碎,但是高分的同学也不少;方锐老师的学生,很会钻题目的空子,反推法尤其了得。”


蓝河想了想,问道:“那……那叶修呢?”


喻老师温文尔雅地笑了笑:“叶修老师?按照王杰希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土’吧。”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要笑……


蓝河还愣怔着,唇上还残留着温柔的触感,莫名其妙地蹦出来个想法:现在看起来,就算是土,这么直接,也是很行之有效的吧。


提起喻文州老师,蓝河就又好奇另一件事:“当初你是怎么赢了喻老师的啊?”


叶修望天:“赢和不赢是互斥事件,而且是两点分布,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各占一半可能性。”


蓝河内心有些狰狞:“一个理由糊弄好多年你当我傻吗?!”


叶修只好顺毛:“好吧好吧,告诉你就是了,原因很简单啊,我手速比他快。”


蓝河定在了原地。


喻老师写字慢,荣耀附中众所周知。


但这不是你赢了他的理由!


原来不是因为你知道得比他多,而是你俩其实差不多,只是他写字慢没能全答出来!


你这不是稳赢的事吗!


叶修看着他的表情,有点无奈:“其实一半可能性是对的啊,这种事不可能说稳赢。”


蓝河用眼神问他:什么意思?


“如果他爆发了,手速也是很快的啊。”


比如那次就很快。


只不过我比他更快。


叶老师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东西收拾好,蓝河看着教学楼,轻轻说:“明天我就不是蓝老师了,还有点舍不得呢。”


叶修揽住他的肩:“教务老师就不算老师了?别把咸菜不当干粮啊蓝老师。”


蓝河笑起来,难得主动地牵起叶修:“回家吧。”


叶修点点头:“走,回家喂儿子。”


“他叫小尾巴!”


“没事儿,反正两个名字他都认。”


荣耀女神望着他们的背影,而他们面前,是归家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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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叶老师蓝老师的故事写完啦,很开心!谢谢大家看到这里,爱你们!


从三月十八号凌晨写到今天下午,写了挺长时间的,想当初小学妹还怀疑我:“一上来就开连载你写得下去吗!”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呵,哼哼哼那个哼哼!我!写!完!辣!你的连载还在那吊着呢对不对呀!略略略!


对不起我发疯了……


有件事要特别说明一下,正常来说应该是教务上的老师待遇比较好,希望我的文不会误导你们……我想联盟里的各位都是有志向的老师吧,所以就以上课为荣耀了。


这文里面有一些自己对于教育的思考,虽然只有一丁丁……很感谢我的英语老师,她平常的所做所为都能带来很多启示。她很注重个人修养,告诉我们做人首先应该尊重别人,不让他人因为自己而难堪、自卑或蒙羞;她认为中.国欠缺合适的安全教育和性.教育,通过课文及单元主题用英语课的时间给我们讲解普及相关知识;第九章叶修处理问题的理念也受了她很大的影响——她说:“让你们分你们一定不会分,就算假装分了背地里一定还在眉目传情,所以我不反对也不支持。但你们要清楚,不是每一对都会修成正果,也不是每个人对待任何一段感情都会认真,而且就算每一个人都告诉你这样做很苦,你也还是会去尝尝到底有多苦,所以只要你们不做不该做的事,我不会反对你们。但如果你们真的在未来的某一天给我递了帖子,我祝福你们。”我深感遇到她是件非常幸运的事,我很尊敬她,也很爱她。


有时候也会觉得很奇妙,学校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却包含着那么多人的悲欢喜乐,大家拥有相似或不同的生活,这样一想似乎学校也是个还不错的地方【你是有多不爱学习】番外也就这样生出来了。


好啦,叶老师蓝老师的故事就告一段落啦,以后他们还是会开心幸福地生活哒!说不定哪天俺心血来潮就又产出几章别的番外了呢,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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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阅读鱼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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